龙马上要问世了,彼时陈六幺亦也无关痛痒,死就死了,侥幸活了便就活着吧。”
“是。”
两人站在山上看戏,这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大戏,过程曲折,比之城中流传的杂剧更加精彩。
直到如今,他们才明白陈六幺体内的八部天龙,唯有在问世时的一段时间,方有机会让人夺走。
也才听柳太渊提起,陈六幺的八部天龙仅仅是个添头,真实根底乃南吴朝堂日趋激烈的党争,四个宰执近乎全部下场,加上柳太渊这位先皇时的宰相,斗的你死我活,就算长子柳策死了,老佛爷照旧暂时压抑悲伤,非得分出个胜负不可。
倒是赵汝愚,柳太渊说的不多,两人弄不明白赵汝愚的所求,更加奇怪的另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星宿教主,同样掺和进来,让坐镇开禧城的佛裕禅师分身乏术。
甫一想到星宿教,七大杀手之一的贪狼纳兰睡春,手中摇着转经筒,一步一莲华,看似明明在远处,数个眨眼的功夫,便来到跟前。
柳太渊睁开昏昏欲睡的浊目,撑着太师椅站起身,“死了?”
“死了。廉贞和心月狐正在撤离的路上。”
“赵先生有何话说?”
纳兰睡春凝视这位垂垂老矣野心照样比天高的老佛爷:“一尊二品司命境大菩萨死在我等手底下,佛家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此事已成大半,赵先生希望您去宫中安抚吴主,顺便劝吴主下令,佛家最好忍下这口气。”
“不需要我在这儿镇场子?”他平淡问道。
纳兰睡春的视线遥遥转于赵之卿身上:“四位宰执,刘朴的心腹齐剑泉被心月狐所杀,与他关系极好的剑阁山副山长现在不出剑,接下来已无出剑时机。孙元季跳梁小丑,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兵部尚书见其冤枉秦振,思及自身,暗中投靠贾秋壑,枢密使顾彦本就袖手旁观,不用搭理他……”
柳太渊皱着眉头说道:“所以让我进宫面圣,劝说圣上不必让宫中那位修佛参禅的大菩萨出手?”
“是。”
“老夫出城尚未多长时间。”
“老佛爷,事成之后,赵先生的许诺,定然如数奉上,您一定长命百岁!”纳兰睡春认真道。
柳太渊脸上皱纹间隐藏的埋怨顷刻涣然冰释,“也罢,老夫和圣上许久未见了,老夫这位帝师该见见圣上,防止奸贼宵小蒙蔽圣聪。”
“有劳老佛爷了。”
他看了眼二人,“你们都跟老夫回城吧。”
柳太渊不止是先皇主政时的宰相,亦是现今吴主的授业恩师,地位尊崇至极,偌大开禧城无出其右。
两位老者护送他徐徐下山,坐进四马拉着的宽敞马车,撇开窗帘,柳太渊稍显疑惑:“赵先生打算怎样处置赵之卿?”
“李业没杀魏节,又只是和叫做袁奕的大剑仙喝了杯茶,轮到他死战赵之卿,赢了他就是下一任捉虫司指挥使,败了,星宿教亦有稳健后手。”
“好,剑阁山副山长呢?”
“他死皮赖脸不走,教主不介意杀位大剑仙。”
柳太渊心中过了一遍如今还能参与进来的高手,已然是死的差不多了,自沈鲤杀掉庞虎、破军宰了左蒲开始,一个个的全被这位赵汝愚钦点的过河卒斩落马下,虽说那二品大菩萨与齐剑泉不是沈鲤杀的,但也跟他有极大关系。
好啊,好啊!
事成后,他柳太渊就真的能长命百岁了。
骏马嘶鸣,四匹价值千金的宝马,拉着看似其貌不扬,实则内有乾坤的车厢,快速驶向开禧城。
待柳太渊离去,纳兰睡春伸手一指畅快大笑的二掌柜:“令这厮得意的够久了,杀了他。”
仿佛对空气言语,却骤然有急促刺耳哨声响彻原野。
埋伏等候的星宿教杀手,旋即从各处隐身之地出现,四面八方围杀二掌柜。
这些杀手俱都是二十八星宿,乃星宿教精锐中的精锐,每人皆为刺杀老手。
二掌柜看明形势,须臾间肉颤心惊,身上肥肉止不住哆嗦,自知大不妙。
道家习剑的练气士,杀力比不上正儿八经的剑客,但配合术法,一样不俗。
长剑染上烈焰,微微晃动,即刻便起火浪。
“你们敢逼老子太甚,就宰了陈六幺,看谁心疼!”二掌柜发了狠。
这些星宿杀手,见惯了狠人,怎会让其三言两语吓住?有条不紊寻找一击必杀的好位置。
另一边。
沈鲤好不容易找到火人组成的八卦阵破绽,几剑斩破。
货船落水的众人游上岸,见他脱困,摆下阵势,少年郎又几剑,杀的狼狈万状,死伤惨重。
这些人功夫并不出众,多是七品、八品的武夫,即便铜雀台是江湖人组成的头等衙门,终究归属北隋,不敢派来大批人马到这南吴佛国,一旦捉虫司纠集佛家高手围剿,便得不偿失了。
二掌柜呼吸粗重,眼见那些杀手不急于交战,而是先阻住他逃跑路线,不急不缓等待良机。
“老子告诉你们!若杀了老子,铜雀台一定会为我报仇!!!那个时候,无论尔等逃往何方,照样十死无生!”
他不傻,看的出来,刚才轻巧杀的四人,皆为土鸡瓦狗,这群围堵他的,眼神凶狠,目光锐利坚定,个个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
沈鲤见二掌柜停下不前凝神备战,冷笑问道:“魏节是你找来的吧?”
“小子!不想招惹大麻烦的话,放老子走!”二掌柜斩去一道火浪。
少年郎一剑熄灭滚滚烈火,“火行术法玩的还行,火候有点差,吓唬人可以,要烧死人,缺的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不吹牛皮能死啊你!!”二掌柜内心焦急万分。
拖的越久,局势于他越不利。
沈鲤身影忽而消失。
二掌柜以剑抵在陈六幺脖颈前,嘶喊道:“觉得老子在说大话?真不愿杀他?北隋得不到八部天龙,尔等也休想得到!!”
“好好看看陈六幺。”少年郎的声音自身边传来。
“嗯?”
二掌柜上半身转过来,递出一剑。
长剑炽火大盛,宛若火柱撞向沈鲤。
溪湖芙蓉在他手里,远比此前威力更大。
剑斩火柱,以剑气作水,把火柱斩灭后,近了二掌柜的身。
擅长土遁的杀手,神出鬼没钻出,趁二掌柜聚精会神对付沈鲤,匕首捅进侧肋,一击得手,即刻施展土遁远离,绝不犹豫。
强忍疼痛,二掌柜咬牙持剑抹向陈六幺的后颈,正如他所言,北隋得不到,其余人同样别想得到。
只是,一条好像泥鳅的小蛟龙挡下长剑,似金属相撞,反震的庞大力道,震的二掌柜险些握不住长剑。
沈鲤的溪湖芙蓉也到了,一剑捅了个通透,颇为干脆潇洒。
低头看了眼外露胸膛的剑刃,听不清二掌柜叹气呢喃了句什么,摔下马多喘了几口气,性命消散。
“臭小子,你几乎闯下大祸了!”杀手里,三人和沈鲤较为熟悉,“陈六幺真被此人带走,后果难以预料!说过多少次了,杀人别拖泥带水,将货船斩为两半很厉害是不是?没察觉船上有位四品练气士啊?!”
沈鲤一手握剑,撑住马匹使自己不倒,龇牙咧嘴骂道:“别说风凉话,谁有疗伤的丹药,赶紧来几瓶,我快顶不了了。”
善于土遁的青年拔出药塞,将一瓶好药倒进少年郎嘴里。
囫囵吞枣咽下,再用气机化开药力,令之慢慢恢复体魄。
“别动陈六幺,他这个样子非常奇怪。”
沈鲤就地盘坐,运转气机,争取多恢复一点气力。
纳兰睡春走到跟前,一巴掌拍到后脑勺,少年郎闷哼扑倒:“滚远点疗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自己没点数吗?厮杀几场了?纵然你的体魄得天独厚,也经不住如此霍霍。”
沈鲤就地翻身,看着她,换副嬉皮笑脸的面孔:“纳兰好姐姐,我这不是想为您分点力嘛。”
“呵呵,不需要。呦呵,不称自己小爷了?”
“在您面前,小爷哪敢啊。”
眼看纳兰睡春抬脚朝他胯下踹来,惊的沈鲤连忙打滚避开。
“别碍老娘眼,滚远点,区区四品金刚境,剩下的大战你插不了手了。”
“好姐姐,他们呢?”沈鲤指着众人。
“他们?”纳兰睡春环视一圈,“他们是来给不长眼的狗东西,证明星宿教动动心思,就得狗头落地。”
陈六幺七窍流血,恐怖异常。
纳兰睡春好似没看见,丢下陈六幺不管,寻赵之卿去了。
旁边就是大渎。
陈六幺在众人注视下,一脑袋扎下马,手脚并用爬了段,犹如感觉太慢,行尸走肉般站起身,摇摆不定的走到河畔。
七只泥鳅大小的小蛟龙从七窍钻进河水,最后一只,则是位于后颈挡下二掌柜一剑的那个,快速不见于陈六幺肌表,稍后,他张大嘴巴,这只小蛟龙跃起,沉下河水,荡漾一圈又一圈涟漪。
沈鲤愣了愣神,心有灵犀般敕令道:“天龙八部、人与非人,皆遥见成佛。”
“八部天龙,走江入海,皆尊崇为神。”
霎时,整条大渎,金光灿烂又紫意澎湃。
忽起阵阵龙吼。
赵汝愚站于开禧城城墙,远眺这一幕,叹道:“天生的金刚龙象,封正八部天龙,成了。”
贾秋壑此时此刻,激动的难以自己,“终于成了!!”
一位中年儒士乘舟而下。
赵汝愚猛然转头,一刻不停,跃下城墙。
中年儒士,傲立舟头,轻摇折扇,雍容文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