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呢。这人身上苦,往往心里舒坦。身上舒坦,心里未必不苦。打铁虽然是力气活,使人身体疲惫,但精神好呀。一锤一锤实实在在得打下去,人跟着实在了,烦恼也全打跑了。所以是苦是福,关键还是看心自不自在。”玄一笑道。
“你这小娃看起来七八岁的年纪,说话倒是有老道士的口气。徒弟如此聪明,可见师傅也很了不起呀。”老人略微讶异,看向道者。道者稽首施礼:“老前辈有礼。”“嗯,小道长哪里来,哪里去呀?”老人问道。“游方之人,走走停停,没有定数。”“哦,原来是苦行的修行人,佩服。老汉家在河柳镇,小道长若不嫌弃,可路过蔽处,我必好生招待一番。”
“多谢老前辈,我们离开铜山镇便要往南,便不去叨扰了。”“啊,我还想去爷爷家看看呢。对了,师傅,相逢就是有缘。你的灵符呢,拿出来送爷爷几张。爷爷,我师傅的灵符可灵了,可以保你长命百岁,多子多福。驱鬼辟邪,祈福消灾,什么都管。旁人几万两银子,师傅也不卖呢。”玄一自来熟,喋喋不休和老人推销起来……
几句话闲谈,很快轮到老者,他熟练缴纳了银钱,领了号牌,便跟三人告辞。玄一二人也很高兴得挥手送离老者。
道者三人上前,见粗木方桌,正坐一位黑衣中年武者。四十出头,金衣蛟袍,华冠锦鞋,背一把嵌金龙厚边大刀。武者打量三人一眼,阔眉冷横,不悦斥道:“这么穷也敢来我铜山镇,我平生最讨厌你们这些走街串巷,蒙人吃喝的懒散鬼。年纪轻轻不去做工,非要四处浪荡,做人间的毒瘤。让你们进镇,简直糟蹋我们这宝地风水,滚开,滚开。”
道者被无端骂了一顿,周围人看得高兴,跟着嘲笑起来。玄一气得脸面冒火,当即跳着脚指那武者大骂:“嘿,穷怎么了,我们又没吃你家一粒米来?你穿得倒像是个人,只是满嘴猪狗叫。说这是你们的宝山,难道这山是你们祖宗生出来的?你们不过是一群依仗强权,占据宝山的强盗土匪,人间最无耻的败类,坐在这里剪径劫财,专做吃人不吐骨头的勾当,装什么人相!我看你是癞皮狗坐堂乱叫,也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
小童年少,戾气却重,骂人更是自有心得。所有人全惊了眼,那武者被骂得脸面赤红,额头青筋暴起,重重捶了一下桌。玄一知道有师傅保护,谁也伤不了她,毫不畏惧,仰着脸气势汹汹的瞪眼对看去!
道者伸手将玄一拽到一旁,稽首施礼:“小徒无礼,尊者莫怪。贵宗门护养一方安宁,自有功德。吾等进山,自然按照规矩缴银。请尊者放行。”那武者迟疑了片刻,冷哼一声:“给一两银,进去吧。”道者给了银钱,便带徒弟进了山。
道者三人离去,后面一白衣鲜亮,背负宝剑的年轻剑客,喜气洋洋上前,很是大方也扔了一两银子桌上。武者牛眼一瞪,“进山五两银,你小子来了十几趟了,还不知规矩。你这是耍我呢?”青年剑客一愣,委屈道:“大哥,你这话便不对了。刚才那道士带两小娃,三个人你才收一两银,怎到了我们便是五两。他们莫不是你家穷亲戚?”武者恼道:“关你屁事。交五两银,赶紧滚蛋。”青年只好交了银子,灰溜溜走了。
回过头,武者从怀中掏出四两碎银,扔给边上账房,说道:“补了那道士的亏空。”众人点头佩服,这武者看似凶神恶煞,倒是个善心肠。人家骂他一顿,他反而替对方付了税银。
道者三人走远几十步,玄一嘟囔道:“师傅,那厮无礼辱骂你,你为何不生气。这山又不是他们家的,凭什么要我们给钱。”“入乡随俗,他们负责维护此处的安宁和繁荣,便是此地之主,作为客人自然要听从。对方便真有错,以暴制暴,也不是好手段。况且,那人是好心,只是你心迷看不透。”
“啊!他是好心,师傅你糊涂啦,他骂你那么难听呀!他能有什么好心?”“玄一,你聪明不假,但这聪明还不是智慧,更谈不上明道。铜山镇是修者聚集买卖的地方,鱼龙混杂,他是怕我一小道士带两个小孩,入了镇被那些不善的修士蒙骗,才想要骂退我们。而你骂他那么凶,他也没有报复。还有,寻常人入镇缴纳的税银是五两,他才收了我们一两。我们离开后,他自己又补交了四两。为善而不张扬,受辱而不怨,这样的人不是善心肠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