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是蜗居在龙虎山上。他跟飞花之间那份纠缠不清的孽缘就像是一坛酒一样,随着时间的发酵,味道也就越发醇美香甜。
“行了,饭菜都要凉啦,快点进来,准备吃饭吧。”
直到现在,夏知蝉才意识到自己心里那份莫名的熟悉感到底是来自于什么地方。他目光变得越发奇怪,先是把询问的目光转到春不眠的脸上,后者在感受后就有些莫名笑容的点点头。
得到自己师兄的肯定之后,夏知蝉神色更加奇怪,把目光投回到女子的身上,同时几乎是从自己牙缝里面挤出来两个连音调都变了的声音:
“天……魔?”
是的,眼前女子所带给他的熟悉感居然是来自于那只始终追随在春不眠身侧的天魔。夏知蝉从来没有见到过漆黑迷雾遮挡下的真面,所以他虽然跟天魔有过不止一次对局交手,但实际上并没有真的见过对方的面容。
“是的,有这么值得惊讶吗?”
女子微笑着点头,但她越是这么随和亲切,带给夏知蝉反差的怪异感就越重。但是经过一番纠结的内心挣扎之后,夏知蝉还是无可奈何地承认了眼前发生的现状。
“没有……没有。”
夏知蝉原本以为已经没有什么比自己师父洪煌岚活着的事实更具有冲击力的事情,但看来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的。实际上他在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对于自己师父的生死早就已经有所猜测,所以即使是在土龙口中见到了活着的师父,他其实也并没有多少惊讶。
但是对于天魔的如此转变,以及其跟自己师兄的关系,都像是一颗深水炸弹一般震撼了他的意志。
“行了,吃饭吧。”
春不眠拍了拍夏知蝉的肩膀,他没有多说什么。有关天魔的事情很多都涉及到不可说的天道,所以他一时半会也无法向对方解释清楚。
“师兄之前所说想让我见到人,第二个就是她吗?”
夏知蝉隐约觉得,天魔的如此转变并非是偶然,这件事情也应该在自己那个神鬼莫测的师父预测之中。对方之前利用棋盘和不定子的事情,向自己暗示了整个天地的运行规则,但是有关天道的更多细节并没有多说。
当时师父说山上有人能够更好解答自己的疑惑。
当时夏知蝉如果还并不明白师父所说的是什么意思的话,现在看到转变的天魔之后,一切就已经几乎明朗起来。是啊,如果说对于上界的了解,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够比从上界坠落下来的天魔知道的更加详细了。
“是的……剩下的事情吃完饭再说。”
……
四人用过饭,春不眠很熟练地拿起碗筷去厨房洗碗,顺道将看不清楚形势的冬天也一起抓走。
“你应该有很多的疑问,对吧?”
天魔,准确来说现在应该称呼女子为江燕。这是她的名字,是她所寄宿的这具躯体的名字,也是她真实的名字。这是春不眠找出的办法,天魔从上界坠落之后就失去了名字,他在进入知天境后通过跟天道的短暂接触,得到了天魔在飞升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但是由于天道法则的原因,他并不能直接告诉天魔一切,但是可以通过某种方式达到自己想要的结局。
天魔夺舍任何人之后,都会难免跟对方残存的灵魂意识相互融合。此刻没有名字的天魔就会得到对方的名字,但是这样一来她也就必须失去一部分自我意识。而春不眠走遍天下,为其找到了一个因为意外丢失了部分魂魄的女子。
女子是因为失足跌落悬崖,进入到了假死状态。从魂魄的角度上来讲,她因为重伤,魂魄已经离体大半,但是因为还有一丝魂魄残留,所以并没有立刻死去。
春不眠用仙药治好了对方的身体,然后安排人照顾女子,并且给对方起来一个跟天魔一样的名字。这样一来,当天魔夺舍对方之后,就会得到一个跟自己以前一模一样的名字。这从某种角度来说,就算是让她重新找回了名字。
“你跟我师兄……”
夏知蝉没有着急追问自己的事情,也没有向江燕打听上界的事情,而是以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切入。
“怎么?你想要打听打听我跟你师兄怎么好上的?”
江燕斜眼扫了对方一眼。她可不是什么良善脾气,天魔的行为虽然偏执,但也是她性格一部分的体现。如果从她出生时计算,恐怕她的真实年龄超过上万岁。毕竟她生活的时代在夏知蝉等人的嘴里已经是上古时代了。
“咳咳……没有没有。”
夏知蝉莫名被对方展露出来的磅礴气势震慑住,他连忙摇头。
“还是先说正经事……我接下来说的是很重要的事情。”
江燕酝酿了一下,然后用手指在刚刚擦干净的桌面上画了一个圆,同时说道:
“从前有个地方,一群小动物快乐地生活在栅栏里面。”
嗯?这是什么东西,童话故事难不成?
夏知蝉先是惊愕,然后立马意识到对方所用的方法跟自己师父洪煌岚一样,都是出于某种原因并不能直说,所以只能选择用讲故事或者做比喻的方法来隐晦地暗示自己,把一些不能够明说的事情告诉自己。
江燕看了若有所思的夏知蝉一眼,不由得心里感叹,对方确实不同凡响,能够在一瞬间就捕捉到自己话语中的真实含义,真不愧是自己当初看上的夺舍之身。
“但是随着时间的繁衍,小动物们越来越多。这个栅栏里面的生活空间也就越来越小,于是有些强壮的动物尝试凭借自己的力量跃过栅栏,到达更广阔的地方生活。”
“经过长时间的尝试,终于有一只羊跃过栅栏,到达了栅栏外的世界,这时候它发现原来栅栏外面其实是一座院子,外面更广阔的地方也是有边缘的,而极其高大的围墙犹如山峰一般阻挡着它离开。”
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在自己刚才所画的小圆外面又画了一个更大的圆圈。
跳出牢笼,却发现自己身处于另一个更大的牢笼。
“但是这只羊的举动,鼓舞了更多的动物,接连有更多的动物跃出栅栏。可突然有一天,这座庭院的主人回来了,他发现了那些强大的动物,但是并没有多加干涉。可是突然有一天,因为意外或是其他原因,有一只动物死于非命。庭院主人处理了尸体,也是在那一次,他尝到了动物的美味,于是……”
夏知蝉很容易想象之后的结果。其实人性就是如此,一旦吃惯了珍馐美味,就很难再接受粗糠野菜。他其实不用江燕继续说下去,就能够想象到庭院主人会对那些美味的动物如何下手。
“后来庭院里散养的动物几乎吃完了,他就想办法在栅栏里面动手脚,引诱那些强壮的动物离开。可是竭泽而渔,最终的结果就是庭院里的动物被吃光了,栅栏里的动物也遭受重创,变得异常虚弱。”
“可与之相反的,是庭院主人越来越庞大的胃口,他变得贪婪且疯狂,日夜蹲在栅栏边,等待着美味的动物出现。”
江燕说到这里,就把话止住了,她伸手在桌上的圆圈上敲了几下。
如果故事完结在这里,那恐怕就只是一个不太恐怖的恐怖故事。夏知蝉知道一定有后文,但是至于后文到底能不能说,恐怕就不一定了。
“那如果动物都被吃完了……”
夏知蝉提出来自己的一个猜测,他顺着江燕话中的内容推测,想要知道结果会是什么。
“疯狂的主人也许会拆了栅栏,甚至是砸毁整个庭院。”
江燕直接回答道,但是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沉重,目光也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些动物挺可怜的。”
夏知蝉吐了一口气,他抬头去看天穹:
“希望我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