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这个习惯。夏知蝉一开始也只当那是一件奇异的法宝,并没有多想。
现在亲耳听到了百鬼郎君的解释,他才明白那把纸伞的重要性。
在木屋的废墟当中,那柄纸伞依旧还在。
只是那时属于无心子的法宝,而百鬼郎君并没有在上面留下灵魂印记,也就是说他并不能驱使那件法器。
“可那名叫陆婉君的女子本就只是个普通人,再加上残破不全的魂魄。根本不可能将其转化成跟我一样的灵体状态。”
百鬼郎君接着说道:
“为此我向他提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用一件天地之间的至邪之物炼化成容器,收纳天下百种鬼怪的精魄,将其作为养料壮大陆婉君的残魂。直到对方变成可以承受住转化灵体的状态为止。”
夏知蝉随着对方的讲述,已经猜测到了那一件至邪之物到底是什么。
那自然就是他为之花了许多时间寻找的金玉人头。作为被惨死的亡灵关定山的邪气侵染的物品,其上拥有着巨大的邪性。
那就会是用来炼制容器的最佳物品。
而炼制出来的容器,自然是当初在镇压塔中无心子向其展示出的金玉令。
夏知蝉依稀记得那枚金玉令好像收容了一名红衣的无面女鬼,看来那名女鬼也作为养料强行融入了陆婉君的残破之中。
“那就是金玉令……可如果你们把所有准备工作都完成了,可为什么还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如果真像百鬼郎君和无心子设想那样顺利的话,他应该就不会变成这副怪样子了。
“一切都不是那么简单的。无心子在将陆婉君的残破转化成灵体之后,就开始为其锻造新的傀儡容器。但可能是因为对方的意识不如我们这般凝练。所以炼制出来的傀儡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
百鬼郎君说到这里的时候,叹了口气。能看得出来他满脸的无奈与悔恨,早知道自己最终会落得如此结果的话,那他宁可作为一个孤魂野鬼在人间继续游荡下去,也不愿再忍受现在的痛苦和折磨。
“本来我都已经选择放弃了。可是无心子鬼使神差地发现,只有用活人肉体炼制出来的躯壳,才能容纳陆婉君的灵魂。于是为了能够复活陆婉君,他竟然癫狂到了用自己的身体做实验。最终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也就是说,夏知蝉之前见到的陆婉君并不是他们伪装出来的假象。而真的是由无心子凝练出来的残魂所主持的意识。
“用女鬼精魄喂养出来的女子灵魂并不纯洁干净。无心子为了能让陆婉君保持原来的样子,把他自己和我都当作了压制陆婉君灵魂中属于女鬼那一方面意识与波动的锚。”
“每当陆婉君的意识在外行走的时候,都是由我们两个在体内将其灵魂中的剩余部分压制住。可这也导致了我们三个人的灵魂处于一种相互纠葛的状态,就像细密的绳线一样越缠越乱,到如今已经不分彼此的地步。”
百鬼郎君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已经不只是悔恨,甚至显出绝望的神色。
“陆婉君与无心子的意识每隔一年会交换一次,而交换发生的时间就是当年八月十五的中秋之夜。而为了平衡这种波动,我的意识只有在八月中秋的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才会主动出现。等今天一过,我就会转变成无心子,之后要再经历一年的时间才能复苏一天。”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抉择的机会的话,他宁可自杀,也不想再忍受这样的痛苦了。
“这种折磨比地狱的任何一种酷刑都要让人难以忍受。如果你现在想要杀死我的话,呵呵……我可能会感谢你。”
“哦……是吗?”
夏知蝉说着就想要握紧双手,可见到对方这等架势,还没等真气汹涌过来,百鬼郎君就连忙口中直呼饶命。
“看来你还是怕死的。”
“能活着,谁会选择去死啊?要是我真的不怕死,就应该当年在被正道的围剿之中跟他们拼命,而不是选择远遁逃跑。”
百鬼郎君什么都不怕,唯独只是怕死。他研究灵魂本质,也是为了能够探究出灵魂永生的秘密,进而让自己跳出三界之外。
“而且我要告诉你的是,由于灵魂纠缠的原因,你一旦杀死我,那么陆婉君和无心子也会随之一同死去。”
杀死百鬼郎君是不会让夏知蝉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但是如果要杀死无心子,而且最重要的是还要杀死陆婉君的话,那是夏知蝉不愿意做的事情。
所以就连一向杀伐果断的他也陷入了两难之中。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而是静静等待着。无论百鬼郎君之后又说了多少求饶的好话,他都是完全充耳不闻的,静静等待着。
直到一天过去,月至中天。
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六日的月亮依旧明亮且圆润如盘,而就在这样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百鬼郎君再次发生了某种异变。
夏知蝉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脸颊、骨骼乃至皮肤血肉都发生了扭曲。那张怎么看怎么讨厌的脸慢慢破碎重组成了他记忆中的熟悉面容。
那是无心子……或者准确来说是秋不得的脸。
“唔……这里……是什么地方?”
秋不得揉了揉额头,他被夏知蝉放在地上,先是因为置身于陌生的环境当中露出了相当浓烈的警备。但当他把目光落到夏知蝉身上时,却又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
“小师弟,你怎么在这里啊?”
对方亲密且熟悉的话语,让夏知蝉微微一愣。
然而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感到细思极恐:
“小师弟,你有见到我家娘子婉儿吗?我找不到她在哪呢?”
夏知蝉看着凑过来的男子,看着他脸上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笑容,还有那真挚单纯的双眼。
他可以确信的是,秋不得失去了作为无心子时期的所有记忆,而且他所记忆的和相信的事情也并不完全都是事实。
“抱歉了小师弟,我要去找我家娘子了。”
夏知蝉默然无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秋不得从废墟中拿起纸伞,朝着山路走去。
那袭青衣在翠绿的山林中间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