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蝉的意识被像水一样搅碎,然后不停地旋转着,在已经分不清楚上下左右的一段眩晕之后就像是被倒进了一个固定的器皿。
眩晕感开始减弱,但也只是少少减弱。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意识到自己醒了过来,是真正意义上的醒了过来,因为他能够借窗外微弱的光看到房屋内部的横梁。
但是光很微弱,他也分辨不出来外面到底是月光还是晨起的日光。
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被人绑在地上,专用的麻绳死死地扣进他的肉里,再加上之前与狐妖搏命般的几次交手后,身上明里暗里的伤势不知道有多少。
他甚至每呼吸一下,都能感觉到自己胸口处隐隐的疼痛。
“唔……”嘴巴里面被塞了破布,他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昨天晚上在跟狐妖交手之后,夏知蝉自己也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所以在一确定周围的安全之后,剧烈的伤势和体力透支让他几乎是瞬间昏睡过去。
可为什么他现在会被当贼般地抓住呢?就算他是偷偷进入到刘家,但是就从四周惨烈的战斗痕迹来分析,也不可能认为他是个贼吧。
夏知蝉勉强转动着脑袋,他从屋子里的场景来判断,应该就是一间堆放柴火的柴房。
显然刘家人把他当贼了。
但是就在他脚边,还有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倒卧在那里。夏知蝉凝眸看了半天,才从微弱的光中辨认出另一个人身上的衣物。
那是一件熟悉的道袍。
在夏知蝉到刘家庄之后的时间里,这种看似普通的道袍只有一个人穿着,而是这个人在昨天正好阴差阳错的也在庭院里面。
地上的人是南山。
少年所受的伤势还在其次,因为真气的透支和妖气的侵入,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所以夏知蝉醒了,但是少年还在昏睡。
咣当一声,柴房的门被直接踹开,然后几个样貌凶狠的人走了进来。夏知蝉努力想要发出声音,以此来告诉对方自己已经苏醒,进而就可以解释昨天的事情。
但是那几个恶奴根本没有给夏知蝉机会,他们在看到夏知蝉睁开的双眼后倒是有些惊讶,然后发出贱笑地挥出一拳。
嘭!夏知蝉被对方一拳砸在脸上,他身上的伤势还没有得到治疗,而是意识也处于刚刚苏醒的程度,所以对方的这一拳就将他再一次打昏过去。
恶奴将房屋里的二人拖走,然后跟着刘老爷浩浩荡荡地往刘家庄最热闹的街道走去。
然后就发生了之前故事中的一幕。
出于某种扭曲的心理,刘老爷授意道士指认刘浩仁之妻为妖怪,并且让夏知蝉二人做假证,还在大庭广众下扒掉女子的衣物来侮辱对方。
最后刘妻不堪屈辱地咬舌自尽了,但即使如此,刘老爷还算不依不饶地让道长把刘妻的尸体焚烧。
对于刘浩仁放下所有身段的恳求表示不屑一顾。
夏知蝉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无辜的女子被人活生生的羞辱致死,远处翻滚着的烈焰更是映照在他的心里,胸口的鲜血沸腾到几乎破体而出。
刘老爷得意的笑容,四周百姓对生命的漠视,一切苦果最终都会由种下因的人自己吞下。
“咳咳……咳咳……”
他恍惚之间,精神好像再一次被抽离。
耳边刘浩仁痛苦的哀嚎也逐渐听不见了,眼前的视野也开始模糊,喉咙中始终有一团粘稠的鲜血翻滚,使人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夏知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再一次出现在了石门的前面。
他刚才所经历所看到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而眼前的空白才是“真实”。远处的石门始终矗立着,就像是一名守护孤独的兵卒。
“咳咳……原来是这样,原来就是这道门。”
夏知蝉出于身体反应的本能咳嗽了两声,但实际上他现在处于自己的意识之中,根本不会感觉到任何不适。
门……他曾经在另一个地方见过一道有些熟悉的门。那是曾经他想要下山的时候,自己师父洪煌岚在农家后院的墙壁上打开的门,那也是一扇假的门。
但是正因为他打开了那道门,才成功触摸到了修道的边缘。
现在,他眼前又出现了一道门。
一道完全不一样,但是又没有什么区别的门。
夏知蝉快步跑到石门前,他抬起双手抵在石壁上,其实他并不能确定现在面对的地方是石门的中间,但是只要能够推开门,哪个地方并不重要。
呀!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根本无法撼动眼前巍峨如山的石门。
“可恶……”
他一拳砸在了石门上面,并没有想象中反震的剧痛,但是却像是打开了抽水的开关,意识瞬间被推回到身体里面。
“夏兄,夏兄……你醒醒呀。”
常武一边催促着大夫医治遍体鳞伤的夏知蝉,一边不停地呼唤对方。
而夏知蝉在苏醒过来的一瞬间,他没有因为糜烂的伤口而露出半分痛苦的表情,反而很开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