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千劫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愕然,片刻之后才若有所思的将注意力放到了站在柳坛主身后的唐雅身上:“难怪唐雅会跟着你,曾经唐门的破之一族吗?”
紧接着,他又话音一转,“柳坛主你是来找我做什么呢?是重现你们万年前击败天使的伟业,但看在圣灵教同僚的份上,我提醒一下,你们唐门背后现在可没海神——要是你有别的事,那么请直言。”
“听说您击溃了海神?”柳坛主压低了身子,摆出了一个典型的刺枪姿态。
“然后呢?”曾经仿佛就是为了建立唐门而出现的单属性四宗族除了一个御之一族似乎投靠了九宝琉璃宗,其他三家某种意义上已经算是灭门,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还是圣灵教内有名的疯子,确实挺让人意外的。
但也仅仅是意外了,再多的情绪千劫就没有了。
“那么,请允许昔日破之一族的亡灵,向您献上微不足道的表演。”面具下像是夜色一般漆黑的瞳孔怔怔的盯着银发少年身后舒展的羽翼。
出于什么目的来到这里的呢?他不知道。
传说中万年前另一批拥有破魂枪武魂的人们追随着另一位神明建立了莫大的功勋与荣耀,尽管后来族灭证明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功勋只是一场自以为是——但他无心重复什么先祖的荣耀,也不觉得已经族灭,仅剩一人的破魂枪还需要为一个虚伪的神明践行所谓忠诚——玄天功他也会,他也如唐雅一般拥有完整版的玄天功。
为什么要举起长枪展露敌意呢?他也不知道。
万年前的事情太过虚无缥缈,他没资格置喙前人们的选择是对是错,他无法假设是否会有族灭成为邪魂师之外更好的结果。
为什么心底的火焰是如此的热烈,如此的昂扬呢?他知道。
他是邪魂师,是邪魂师们之中都害怕的疯子,是疯子们都害怕,都奉为首领的疯子。
他们想杀尽一切,他们肆无忌惮,他们以恐惧为享受——他们憎恨着如今的世界——理所当然,这其中包括了神。
他憎恨着那高高在上的神明,憎恨着牠的无情,憎恨着它的虚伪。
命运是如此的不公,不愿意给予一个族灭的亡灵片刻的安宁;
命运石如此的公平,亡灵得以瞻仰神的荣光,奔赴注定的死亡。
他抬起了长枪,于灵魂的延伸中点燃了破尽一切的气势。
心底的火焰仿佛烧进了现实,本就昏暗的林间弥漫起了更加漆黑的浓烟,遮避依稀的星光。
也遮避了探查的视线。
已经在空中跟随古冰飞向星罗城的张乐萱收回了被浓烟所遮避的视线,那里不止有着一个令人惊讶的,曾经唐门的亡灵,还有着现如今唐门唯一留下的痕迹——唐雅。
变化真大啊。
一个曾经与史莱克齐名,共同维护秩序的宗门仅剩下两抹残渣——张乐萱从不认为史莱克内那个学生们玩闹般组建的“唐门”是一个真正的魂师势力——她的那些追求者们组建的后援团都比所谓的“唐门”更正规,更具有目的性。
一个曾经以活泼开朗而闻名于史莱克的女孩儿成为了一个被寒冰所包裹的邪魂师。
令人意外,令人遗憾,也令人……
羡慕。
他们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去哪儿。
止不住的茫然从心底升起,张乐萱忍不住再次回头看向了弥漫在山间的漆黑烟雾。
她看得很清楚,黑色的烟雾并非来自于那个有着破魂枪的邪魂师,而是来源于千劫——覆灭史莱克的元凶又多了一个手段,也可能是本来就有但从未施展过的手段。
她自认曾经作为大师姐,还算了解那些曾经的师弟师妹们——乱七八糟的技能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这是曾经还作为史莱克学生的千劫的回答。
但她又不了解任何人,那些师弟师妹们仿佛都隐藏在迷雾之中,就像山林间的漆黑烟雾一般。
张乐萱忽然很想转身重新落在那片山林之间,问一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面对昔日故人的变化淡然处之,并拔剑相对的呢?”
可她终究还是没落回去。
大家都是些普通人,这些年爱是爱得乱七八糟,恨也恨得乱七八糟,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忽然觉得曾经在史莱克内流传很广,由某人写的某本书上面这一句话说的很对。
她只是个普通人。
还是做些普通人该干的事吧,炮火的声音逐渐清晰,遮蔽了本就不甚强烈的月光。
……
炮火愈发的密集了,遮避了本应璀璨的星光。
“为什么要有邪魂师?”星罗城,皇宫,观星大殿。
被称为君老的黑袍人仰望着流光纷飞的苍穹,忽然问道。
“因为这片大地需要一个宣泄点——制定秩序的人需要为秩序塑造一个永不死亡永远强大的敌人,贵族们魂师们需要一个自己存在的理由,平民们需要一个在生活不如意时进行咒骂的对象。”星罗皇帝许家伟如同一位太监般的侍立在一侧,恭敬的回答。
一个迥异于现如今任何教育的答案,邪魂师就是邪魂师,他们之所以是邪魂师是因为他们天生邪恶,仅此而已。
但是否能答出不一样的答案,是星冠许家之人能否承担大事的标准之一。
“那为什么又需要敬仰神明?”他再问。
这次许家伟没有回答。
因为答案很多——敬畏于神明强大的力量,崇拜于神明崇高的品德……
很多很多。
“如果一个所谓的‘神明’,被自己的信徒架在火上烤,而祂的信徒还对此一无所知,每天都在加班加点地往火里添柴,并误以为从神明身上烤出来的‘尸油’就是神明降下的赐福,那应该怎么做?”
“有点讽刺。”许家伟恭敬的回答,但没有给出答案——这不是他能置喙的话题,他只是皇帝,不是神。
君老也显然没希望许家伟这一位许家胆子极大,极具野心的后人能给出答案,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去清理一下城内的邪魂师吧——邪魂师不会自行消失,正如正义不会自行伸张。”
“是,先祖。”许家伟点了点头,走向了皇宫外。
直到许家伟的身影消失在了露台,君老的目光才重新从天穹落回了大地,映照出了旁若无人,自顾自折腾点心的银发女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