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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英国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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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奢华。”

    “是啊。”另一个绅士笑着附和,“今年在舞厅中央立了一座巨大的冰雕,是用涅瓦河的天然冰雕刻而成的——一只展翅的双头鹰,象征着俄国的威严与荣耀。”

    侍者端着亚瑟的薄煎饼和伯爵茶走了过来,将餐盘小心地放在他面前:“您的薄煎饼,川宁牌伯爵茶。”

    亚瑟微笑着道谢,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他微微闭上眼睛,感受那浓郁的柑橘香气在口中弥漫开来,伴随着轻柔的茶香,似乎让这喧闹的俱乐部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推开,一股冷风卷着雪花涌入。亚瑟抬眼望去,只见一位熟悉的身影披着厚重的斗篷,快步走了进来。

    是普希金。

    “亚瑟爵士!”普希金一眼便看到了他,摘下礼帽,露出那头标志性的卷发,脸上带着热情的笑意:“我还以为您会睡到下午呢。”

    亚瑟放下茶杯,站起身与他握手:“普希金先生,看来您的谢肉节过得很忙碌。”

    “忙得让人头昏脑涨。”普希金笑着说道:“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我才终于能上这里躲躲。”

    “今天晚上的社交派对,您去吗?”

    “您是说宫里办的那个?”普希金冲着侍者要了一杯茶:“如果不是必要的话,我不太想去参加。有不少与我关系不佳的恶棍会出现在那地方,我去了难免尴尬。”

    亚瑟开口问道:“您是说《北方蜜蜂》的主编布尔加林、《莫斯科电讯报》的波列沃依以及斯维尼英他们?”

    “不,比起今晚出现的那些人,我宁愿和布尔加林他们几个合作。”普希金问道:“您知道阿拉克切耶夫吗?”

    由于亚瑟深入调查过俄国的军屯制度,他当然不会对这个军屯制度发明人的名字陌生:“我记得他当过你们的陆军大臣吧?”

    “那是个十足的恶棍。”

    普希金好心的告诫道:“您如果去参加派对,一定记得与他保持距离,以免坏了您的好心情。您简直不知道他那张臭嘴里究竟能说出多么难听的话来。你能想象一个人会当着皇太子的面说,皇上干完事以后总会衣冠不整的回到皇后身边吗?”

    亚瑟闻言禁不住皱眉头,如果真是普希金说的那样,那阿拉克切耶夫不光是个坏人,更是个烂人。

    哪怕是埃尔德,都不可能当着孩子的面说出这种侮辱他父母的话来。

    亚瑟回道:“我更惊讶的是,他说了这种话,居然没受到严厉的惩办。”

    普希金无奈道:“其实也不算没有受到惩办,至少他现在已经不像是亚历山大一世时期那样受到重用了。虽然皇上依然保留他的一部分的职务,但是手里已经没有太大的实权。甚至他都搬离了彼得堡,住在诺夫哥罗德的家族庄园。这几年也就只有像是谢肉节这种场合,才能见到这老家伙一面。”

    说到这里,普希金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开口道:“而且我发现您对俄国貌似有误会,就像是奥地利公使费克尔蒙特伯爵一样。我和您说一件事,您多半得像他一样吃惊。”

    “什么事?”

    “前几天费克尔蒙特伯爵家办舞会。茹科夫斯基抓住弑君党成员斯卡里亚津,逼他讲述3月11日事件(1801年刺杀保罗一世的宫廷政变)的始末。就在这时,皇上在本肯多夫伯爵的陪同下走了进来。正巧碰上太子太傅和杀死他父皇的凶手在友好交谈。当时斯卡里亚津正摘下围巾,他正是用这条围巾结果了保罗一世的性命。

    事后,我对费克尔蒙特伯爵谈起了这件事。他告诉我,他不知道斯卡里亚津曾经犯下的罪恶,如果他知道他就不会邀请这个人参加宴会。不过,伯爵依然对我们上流社会发生的种种怪事感到惊奇。已故国君亚历山大一世周围居然全是杀害他父皇的凶手。

    然而,我觉得,这恰恰就是亚历山大一世他的有生之年没有把参与十二月党人的年轻阴谋者们扼杀在萌芽中的原因。从各方面消息来看,神圣王早就知道了十二月党人背地里的活动,但是他却保持了相当程度的沉默,并对他们私下串联的行为进行默许。因为在俄国,几乎所有沙皇都要对这些背地里阴谋弑君的团体保持忍耐和宽容。

    至于现今的皇帝,他或许俄国历史上第一个有权并且有可能诛杀弑君党或者阴谋弑君团体的皇帝。”

    说到这里,普希金的情绪貌似有些复杂。

    他虽然没有被列入十二月党人的名单,但实际上,他与十二月党人的领袖们一直维持着良好的关系。

    他没有参加起义的最大原因,仅仅只是由于他那天并不在圣彼得堡,而是在流放地。

    而出于保护普希金的目的,十二月党人的领袖们惊人的达成了默契,他们没有将普希金的名字列入任何一份联络文件当中。在起事前的筹备期也对普希金隐瞒了他们的计划,以防把他牵扯进来。

    而在起义失败后,无论本肯多夫伯爵怎么逼问,彼斯捷尔、雷列耶夫、卡霍夫斯基这些十二月党人的领袖一个松口的都没有,谁都不承认普希金参与了十二月党人。

    正因如此,本肯多夫虽然一心想要干掉普希金这个与十二月党人联系密切的诗人,但是手里却始终拿不出人证物证,因此只得作罢。

    而新沙皇尼古拉一世考虑到国内影响,秉持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出于抚平十二月党人起义余波的考虑,将在俄国自由分子中影响力颇大的普希金从流放地特赦回了莫斯科。

    希望能通过怀柔政策笼络这位著名的民族诗人,让他放低姿态,好好地为沙皇的宫廷服务。

    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普希金虽然接受了沙皇的恩情教育,但却改造的并不成功。

    但对于亚瑟来说,普希金改造的成不成功他并不关心,因为比起普希金成功被改造,更让他忧心的是,他发现了一个之前都未曾注意到的隐患。

    虽然同样是文人,但是普希金的政治倾向与海涅以及莫斯科大学的赫尔岑有着显著的区别。

    海涅与赫尔岑都是典型的自由主义者,因此与他们讨论问题总是非常轻松,因为你不用担心他们会向政府泄露什么不该泄露的东西。哪怕万一泄露了,弄不好先倒霉的还是他们自己。

    如果要用俄国文坛的派别举例,海涅和赫尔岑都属于典型的西方派。

    至于普希金呢?

    亚瑟忽然回想起之前在报纸上看到的普希金与西方派代表恰达耶夫的论战。

    那时候,他还以为普希金单纯只是为了完成沙皇交给他的任务。

    但是通过这阵子的观察和四方打听到的消息来看,虽然沙皇会审查普希金的作品,但是普希金却可以任意选择他想要创作的题材。

    而且刚才的对话,基本也说明了普希金的立场。

    如果把他放在俄国,普希金或许可以称得上是左翼自由派,但如果剥丝抽茧的分析,普希金绝对称不上是纯正的西方派,他在很多方面的立场都与斯拉夫派相同。

    也就是说,这不是个自由主义者,而是个民族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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