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他刚一放出风声,立马有不少人主动示好。而在一众候选人里,吉尔伯特最中意的当属时任内务大臣、托利党大佬、亚瑟的老上司罗伯特·皮尔爵士。
罗伯特·皮尔可能接任皇家学会会长的消息在舰队街不胫而走,并立刻引起了科学家群体的强烈反弹。
地质学家亚当·塞奇威克撰文猛烈抨击道:“如果学会的理事会准备成为一个纯政治性机构,那么科学的地位将必然下降;届时,我们将不可避免地匍匐在政治庇护者的领导下!”
而皮尔爵士在看见这样的情况后,赶忙发表声明宣称自己无意竞逐会长职务。毕竟他想取得这个头衔是为了镀金而不是为了惹得一身骚的。
科学家们在击退了罗伯特·皮尔以后士气大振,并顺势推出了自己的候选人——天文学家约翰·赫歇尔。
但一心想把会长职务换个肥缺的吉尔伯特当然不会同意这样的做法,而且由于长期担任学会的司库,吉尔伯特也很清楚皇家学会的财务状况到底有多糟糕。
他认为,如果皇家学会不能与政治紧密结合,那么将来学会将很难继续取得足够的政策支持与丰厚的财务赞助。所以选个政治家来当会长,这也不失为一种对科学研究的推动。
在这方面,吉尔伯特倒也不是光说不做。因为在他代理会长期间,皇家学会在财政方面的状况大有改善。在吉尔伯特的主导下,皇家学会不仅成立了‘捐赠基金’广收赞助,而且还从逝世的布里奇沃特伯爵那里得到了一笔高达8000英镑的遗赠用于发展科学事业。
而在经过了一段长达三年的拉锯以后,吉尔伯特终于决定光荣让贤,他选定了一个他认为合适的人选——国王胞弟苏塞克斯公爵,并声称自己将全力支持亲王殿下当选。
不得不说,吉尔伯特这次推举的人选很巧妙。身为上议院成员的苏塞克斯公爵不仅可以在政治上为皇家学会争取资源,而且还给皇家学会带来了真正的王家光环。最重要的是,在诸多王室成员当中,身为自由主义者、倡导废奴和废除《血腥法典》的苏塞克斯公爵在民间声望极佳。
因此,哪怕是原先极其反对政客插手皇家学会的科学家们也出现了内部分裂。
有人坚持认为提名苏塞克斯公爵担任会长的行为是怠慢的,与牛顿留下的席位所不匹配的。
还有声音高呼:“世界上并不存在一条通往知识的‘皇家捷径’,为什么那些本该由学识授予的最高荣誉要存在捷径?”
与此同时,也有一些会员对公爵抱有期待。
医生兼古物学家托马斯·佩蒂格鲁就公开表态说:“公爵是一位爱国者,也是科学事业的长期支持者和赞助人,因此极其适合坐上这个位子,出任英国第一个科学机构的掌舵人。”
而会长选举的投票过程也足以见得皇家学会内部的撕裂。
根据计票结果,苏塞克斯公爵获得119票支持,排名第二的约翰·赫歇尔则以111票憾负。
在上台以后,苏塞克斯公爵也深知手头的活儿不太好干,为了赢得科学家团体的信任,他先后通过了重要改革。
他先是在1830年宣布成立各学科的专业委员会,改变学会的组织模式,倡导不同领域的科学研究向着更专业化、精细化的方向发展。
随后,又出台了若干规章,完善了科研评价与奖项授予制度。并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学术委员会,负责起草和完善有关皇家学会荣誉的授予制度。
为了避嫌,苏塞克斯公爵还特别要求,奖项不得授予委员会成员。并且奖项获得者必须是健在的,其研究成果应当以出版物或演讲等可以量化的直观方式呈递给学术委员会。
而对于在竞选会长过程中输给自己的对手约翰·赫歇尔,苏塞克斯公爵也不吝赞美之词,他多次评价对方道:“赫歇尔先生堪称自然哲学家的完美典范,就像是从里走出来的人物。”
苏塞克斯公爵的这一系列举措在最初的几年中的确稳定住了皇家学会科学们的情绪,但是随着议会改革的通过,时刻要求进步的科学家们的目光自然又落到了那个皇家学会的顽疾上。
长期以来,皇家学会的会员准人条款一直沿袭了1730年的规定,即候选人只需提交一份证明材料,并附上3名推荐人姓名,便可申请入会。此外,一年中会员的申请和当选数量也没有任何限制。
这一点,让大伙儿一直很看不过眼。
在亚瑟启程前往欧洲大陆以前,他到访皇家学会赞助科学讲座却不愿顺势成为学会成员就存在了这方面的考量。虽然他勉强可以称作一位自然哲学的研究者,但是他身上的政治背景确实太敏感了。
此时加入皇家学会不仅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反倒会让身为会长的苏塞克斯公爵难做,弄不好还会让一部分原先与他关系不错的皇家学会成员反目成仇。
而苏塞克斯公爵此次来到哥廷根大学,除了替汉诺威王国的自由制宪改革站台,重返母校故地重游以外,还肩负着与柏林科学院院长亚历山大·冯·洪堡商讨科学合作的重任。
一直致力于全球科学合作的洪堡不久前曾经致信公爵,请求英国政府和皇家学会能够批准在澳大利亚、好望角、加勒比诸岛等英属海外领地上建立固定的磁力检测站。
而公爵这次到访哥廷根,将会与洪堡就这项科学合作的具体事宜深入商谈。如果这次合作能够谈成,即便没办法压下科学家们要求改革会员准入制度的呼声,最起码也能用新头条取代旧头条,让他们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
亚瑟在会客室里听完了公爵的讲述,也觉得这是件颇为棘手的问题。
公爵坐在沙发上,托着红酒杯苦笑道:“亚瑟,你就任哥廷根大学学监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觉得,你应该能理解与科学家们打交道究竟有多困难了吧?”
亚瑟笑着正欲开口,岂料会客室外突然传出了一阵剧烈的争吵声。
“喔!我的上帝啊!瞧瞧,这不是咱们坚强不屈的民族主义战士海因里希·海涅先生吗?”
“呵!迪斯雷利先生,想不到你这个英国犹大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