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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不列颠,别为我哭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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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如同寓言,其价值不在长短,而在内容。

    ——吕齐乌斯·安涅·塞涅卡

    夜幕低垂,往日里熙攘的街道瞬间被紧张而压抑的气氛包围。

    煤气灯在寒风中摇曳,光影斑驳,失去了阳光的人群仿佛像是失控的兽群,看不见他们的脸和身形,唯有数不清的暗影在狭窄的巷道中汹涌奔突。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尘和铁锈味,夹杂着刺鼻的火药气和一股难以名状的腥臭味。

    石块、木棍与破碎玻璃瓶如同暗器般在空中横飞,撞击声、怒吼声、尖叫声交织在一起,听起来就像是贝多芬的《C小调第五交响曲》——《命运》。

    血迹在鹅卵石铺就的路面上恣意蔓延,顺着缝隙编织出一幅触目惊心的地图,描绘出这场无序冲突的残酷路径。

    一些人倒在地上痛苦挣扎,他们身上的衣物被撕裂,裸露出被钝器击打后青紫肿胀的皮肤,以及那些深可见骨的刀伤。

    血泊之中,有的人已经停止了呼吸,面孔扭曲在极度痛苦的表情中,失去了温度的身体代表他们的生命在那一刻已被无情地剥夺。

    街角的马车被掀翻,马匹嘶鸣着惊恐逃窜,车轮下血肉模糊的身体令人毛骨悚然。

    店铺的橱窗被砸得粉碎,里面的商品散落一地,成为这场暴动中无关紧要的陪葬品。

    一位穿着单衣戴着破毡帽的清道夫拖着他的那条瘸腿,在混乱后满地狼藉的街道上中孤独地穿行。

    他的脸庞深陷,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灰黄色调,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死气沉沉的阴霾。身体瘦弱得像一把被风干的枯骨,衣物因汗水和痛苦的挣扎而紧紧贴附在他那凹陷的身体上。

    他步履蹒跚,每一步都似乎耗尽了生命最后的一丝力气。

    夜晚冷冽的寒风吹过他汗湿的额头,带走的却是他体内宝贵的热量。

    他双手紧紧抓着腹部,那里是剧痛的源头,每一次痉挛都在无情地吞噬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忽然,他在街角停顿了一下,剧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头,吐出的是清澈如水、夹杂着胆汁的液体。这一切的一切终于让人明白,这是一位病入膏肓但却得不到救治的霍乱病人。

    终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拉向地面,他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自己,无力地跪倒在鹅卵石铺成的路面上,在死一般寂静的街道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周围什么都没有,既没有医生也没有行人,唯有一片空荡荡的空间环绕着他。他试图抬头看向天空,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矛盾的情绪,对生的渴望与对死的恐惧并存。

    但最终,他还是释怀了,清道夫露出一丝解脱似的笑容,用尽此生最后的力气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念完了他最后一句祷告语。沉重的眼皮缓缓地闭上,就像是落日的斜阳,再也无法逆转。

    “慈爱的天父啊,我深感你的大爱与怜悯,一生中虽有软弱与失败,但你从未离弃我。现在我即将安息在你的面前,求你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仍能感受到你的同在,让我满怀信心与喜乐地跨过死亡的门槛,进入你为信你之人预备的美好居所。”

    忽然,他冰冷的手上似乎感知到了一丝温热的余温,就好像是什么人握住了他的手,在回应他的期许。

    “我留下平安给你们,我将我的平安赐给伱们。我所赐的,不像世人所赐的,你们心里不要忧愁,也不要胆怯。我总不撇下你,也不丢弃你。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今日,你要与我同在乐园了,阿门。”

    清道夫竭力的想要睁开眼,但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他只能微微从眼睛的缝隙间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他看见上帝长着一个高挺的鼻子,没有翅膀,但却有着一双微微发红、闪着光的眼睛。

    清道夫的身体渐渐发硬,青白发紫的嘴角只留下了一抹这辈子从未有过的笑容,凝固在了亚瑟的眼前。清道夫的手掌从亚瑟的手中滑落,街巷中还回响着他散发着由衷喜悦的辞世语。

    “主啊,我赞美您。”

    紧随在亚瑟身后的警官们看到眼前这一幕,纷纷沉默不语。往日里令人避之不及的霍乱病人,在这个时候仿佛也已经没那么可怕。

    他们更多的体会到的是一种难受,一种过意不去,一种悔恨懊恼自己面对悲观现实无能为力的情绪。

    亚瑟望着倒在面前的清道夫,转过身望向身后的警队,这三十多個铁骨铮铮的汉子没有一个敢于同他对视。

    “先生们。”

    亚瑟的声音引来了他们的注意,所有人都看向他的红眼睛。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现在在这里。”

    亚瑟翻身上马,扬起马鞭道:“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恢复秩序。”

    “遵命,长官!”

    亚瑟一勒缰绳,马儿扬蹄,叫声嘶鸣:“赶在事情还没有彻底失控之前,我们将以最小的牺牲,博取最大胜利!向伦敦塔,前进!”

    在高升的圆月之下,阿加雷斯站在钟塔的尖顶凝视着亚瑟率领警队远去的背影。

    红魔鬼戴上眼镜,翻过手中的羊皮纸卷,上面写满了晦涩难懂的恶魔语。他指尖轻轻一挑,只见无人驱使的羽毛笔在羊皮纸卷上翻飞着草草列了几个算式,这道难题的解答式看得他在眉头紧皱的同时又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红魔鬼抚摸着站在他肩头的红眼渡鸦,低声念了句:“这是个必死之局,亚瑟,我早就警告过你。如果想要逃脱,代价可不便宜。”

    ……

    今夜的伦敦城,注定写满传奇。

    一辆自北方驶来的马车穿过这片满地狼藉的街道,牛津牧师约翰·纽曼从车窗里打量着这触目惊心的满地疮痍,以及一个又一个倒在街头的尸体,按在福音书上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嘴里碎碎念道:“万能的主啊!您能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驾车的车夫已经被这幅人间地狱般的绘图吓得脸色发青,他哆哆嗦嗦的发问道:“纽……纽曼先生,我想,要不我们今晚还是先回去吧?伦敦城里,好像不太平。”

    纽曼听到这话,伸出手搭在了车夫的肩膀上:“詹金森,我不能强求你战胜自己的恐惧,所以,我同意你离去。但我不会离开,身为神的使者,上帝常常教导我,哪里有苦难,我便要往哪里去。”

    “纽曼先生?”

    纽曼走下马车,拖着他的教士长衫,独自下车步行:“我将向无光之处传播我主的福音。”

    ……

    “操他妈的!路易,你到底行不行!你在瑞士军校里学的到底有没有点正经玩意儿!就这你还好意思说你有资格担任法兰西炮兵的指挥官,率领他们组建阵地?!”

    阿斯特里圆形剧场的包厢之内,大仲马一拳击倒扑向他的苏格兰场警官,转过头冲着正与另一位警官陷入僵持状态的路易咆哮。

    路易被大仲马一刺激,一脚踹在警官的腹部,将他蹬到了墙上不能再起。

    路易抹了抹嘴边的血丝,啐了口吐沫道:“该死!亚历山大,你得给我点时间,这样我才能回忆起学校里教我的近身格斗技。”

    拉贝小姐将儿子抱在怀里,蹲在墙角满眼惊恐的望着面前两位代表法兰西最高战斗力的炮兵。她怎么也没想到,大仲马用甜言蜜语哄她解开绳子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去找那几位和蔼可亲的警官先生干上一架。

    拉贝小姐尖叫道:“亚历山大!够了!你瞧瞧你在干什么?这几位警官都是好人,你有什么问题难道不能好声好气的同他们商量一下吗?”

    “商量?”

    大仲马瞪大了眼睛回道:“卡特琳娜,你这个蠢女人!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他们是警察!你来这里才几天,这么快就把警察的操行忘了吗?这里虽然不是巴黎,但论起警察的操行,伦敦和巴黎都是一样的!我曾经以为我可以同警察交朋友,但是事实证明,我错了!好人是不可能去当警察的,无论他们表现的多么温文尔雅,但到了关键时刻,他们总会暴露出他们的本性,我们永远不能妄想这帮该死的条子会站在人民这一边!”

    路易松了松被绳子勒的发青的手腕,压着满肚子的火气问了句:“亚历山大,你难道就只会在那里冲着女人耀武扬威吗?如果你够种的话,咱们现在是不是得干点什么?”

    大仲马冲地上啐了口吐沫:“那是当然!我得去找他算总账!亚瑟,他妈的,这个混蛋!”

    大仲马刚刚发完了火,包厢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站在门边的路易正准备伸出拳头给来人一拳,但是当他看清了到此的对象时,拳头还是蓦地停了下来。

    “狄更斯先生?以及,丁尼生先生?”

    狄更斯和丁尼生被包厢内的场景吓了一大跳,他们问道:“波拿巴先生,亚历山大,你们俩能告诉我们,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路易与亚历山大互视一眼,大仲马揉着头发不耐烦的扯着谎话道:“就像是你看到的那样,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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