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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野送盐神雕助 寒山苍茫佳侣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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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皮剥下,将肉割成小块,留下一点脯子,准备拿铁叉烤来下酒。

    那雕在一旁任国蕤动作,并不过去啄食。

    一会儿跳进洞去,抓了一块腊猪骨出来,掷在国蕤面前。

    国蕤恍然大悟,那雕是想把鹿肉腋熟再吃。

    当下忙赴后洞,取来水桶、食盐。

    就在阳光下面将鹿肉洗净,按照李铮所说川人腊熏之法,寻了许多枯枝,在山凹避风之处,将鹿肉腌熏起来。

    从此那雕日夕陪伴国蕤,有时去擒些野味回来腌腊。

    国蕤得此善解人意的神雕为伴,每日调弄,指挥如意,毫不感觉孤寂。

    几次想乘雕飞翔,那雕却始终摇头,不肯飞起,想是来时受过吩咐的。

    过不多日,便是冬月十五,那雕果然飞回凝碧崖听经。

    回来时,带来孙振一封书信,说自己要随师祖前往成都一带,寻访明室一个遗族,顺便往云南石虎山去看师兄采薇僧朱由穆,此去说不定二三年才得回来。

    到了成都,如能寻着李铮,便催他急速回山。

    嘱咐国蕤千万不要乱走,要好好保养、用功等语。

    国蕤读完书信,难受一会,也无法可想,惟有默祝上苍,保佑她父亲早日得成正果而已。

    时光易逝,转眼便离除夕不远。

    国蕤毕竟有些小孩子心性,便把在巴山县城内购买的年货、爆竹等类搬了出来,特别替那只神雕腌好十来条腊鹿腿,准备同它过年。

    又用竹签、彩绸糊成十余只宫灯,到除夕晚上悬挂。

    每日做做这样,弄弄那样,虽然独处空山,反显得十分忙碌。

    到二十七这天,那雕又抓来两只野猪和一只梅花鹿。

    国蕤依旧把鹿皮剥了下来存储。

    等到跑到洞中取盐来腌这两样野味时,猛发觉所剩的盐,仅敷这一回腌腊之用,以后日用就没有了。

    急忙跑到后洞存粮处再看时,哪一样家常日用的东西都足敷年余之用,惟独这食盐一项,竟因自己只顾讨神雕的喜欢,一个劲腌制野味,用得太不经济,以致在不知不觉中用馨。

    虽然目前肉菜等类俱都腌好,足敷三四月之用,以后再打来野味,便无法办理。

    望着盐缸发了一会愁,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得先将余盐用了再说。

    一面动手,一面对那雕说道:“金眼师兄,我的盐快没有了,等过了年,进城去买来食盐,你再去打野味吧。现在打来,我是没有办法弄的啊。”

    那雕闻言,忽地冲霄而起。

    国蕤知道它不会走远,司空见惯,也未在意。

    只在下面喊道:“天已快交正午,你去游玩一会,快些回来,我等你同吃午饭呢。”

    那雕在空中一个回旋,眨眨眼竟然不见。

    直到未初,还未回转。

    国蕤腹中饥饿,只得先弄些饭吃。又把猪、鹿的心脏清理出来,与那雕作午餐。

    到了申牌时分,国蕤正在洞前习剑,远望空中,出现一个黑点,知是神雕飞回,便在下面连声呼唤。

    一会工夫,飞离头顶不远,见那雕两爪下抱定一物,便喊道:“对你说食盐没有,你如今又不大愿吃鲜肉,何苦又去伤生害命呢?”

    言还未了,那雕已轻轻飞落下来。

    国蕤见它不似以往那样将野兽从空掷下,近前一看,原来是一个大蒲包,约有三尺见方,不知是什么物件。

    撕开一角,漏出许多白色晶莹的小颗。

    仔细一看,正是自流井的上等官盐,足有二三百斤重,何愁再没盐用。

    欢喜若狂,忙着设法运进洞去。

    出来对那雕说道:“金眼师兄,你真是神通广大,可爱可佩!但是我父亲曾经说过,大丈夫作事要光明磊落,不可妄取别人的东西,下次切不可如此啊!”

    那雕只是瞑目不答。

    国蕤便将预备与它吃的东西取来给它。

    正在调弄那雕之时,忽然闻见一阵幽香,从崖后吹送过来。

    跟踪过去看时,原来崖后一株老梅树,已经花开得十分茂盛,寒香扑鼻。

    国蕤又是一番高兴,便在梅花树下徘徊了一阵。

    见天色已渐黄昏,不能再携雕出游,便打算进洞去寻点事做。

    刚刚走到洞口前面,忽见相隔有百十丈的悬崖之前,一个瘦小青衣人,在那冰雪铺盖的山石上面,跳高纵远,步履如飞地直往崖前走去。

    她所居的石洞,因为地形的关系,后隔深潭,前临数十丈的削壁断涧,天生成的奇屏险障。

    人立在洞前,可以把十余里的山景一览无遗。

    而从舍身岩上来,通到这石洞的这一条羊肠小径,又曲折,又崎岖。

    春夏秋三季,是灌木丛生,蓬草没膝;一交冬令,又布满冰雪,无法行走。

    自从孙振父女同李铮、钱秋雁走过外,从未见有人打此经过。

    国蕤见那青衣人毫不思索,往前飞走,好似轻车熟路一般,暗暗惊异。

    心想:“这块冰雪布满的山石上面,又滑又难走,一个不小心,便有粉身碎骨之虞。自己虽然学了轻身功夫,都不敢走这条道上下,这人竟有这样好的功夫,定是剑仙无疑。莫不是弘一师祖所说那仙缘,就是此人前来接引么?”

    正在心中乱想,那青衣人转过一个崖角,竟自不见。

    正感觉失望之间,忽然离崖前十余丈高下,一个人影纵了上来。

    那雕见有人上来,一个回旋,早已横翼凌空,只在国蕤头上飞翔,并不下来,好似在空中保护一般。

    国蕤见那上来的人穿着一身青,头上也用一块青布包头,身材和自己差不多高下,背上斜插着一柄长剑,面容秀美,装束得不男不女,看去甚是面熟。

    正要张口问时,那人已抢先说道:“我奉了家师之命,来采这凌霄崖的宋梅,去佛前供奉。不想姊姊隐居之所就在此间,可称得上是幸遇了。”

    说时,将头上青布包头取下,现出螓首蛾眉,秀丽中隐现出一种英姿做骨。

    来的这个女子,正是那巴山前山解脱庵广慧师大门下带发修行的女子余英男。

    国蕤自那日城中回来,先是父亲生病,接着父女分离,劳苦忧闷,又加大雪封山,无法行走,早已把她忘却。

    现在独处空山,忽然见她来作不速之客,又见人家有这一身惊人的本领,一种敬爱之心油然而生。

    自己正感寂寞的当儿,无意中添了一个山林伴侣,正好同她结识,彼此来往盘桓。

    先陪她到崖后去采了几枝梅花,然后到洞中坐定。

    英男比国蕤原长两岁,便认国蕤做妹妹。

    二人谈了一阵,甚是投机,相见恨晚。

    英男因不见孙振,便问:“尊大人往哪里去了?”

    国蕤闻言,不由一阵心酸,几乎落下泪来,便把孙振出家始未说了一遍。

    说到惊险与伤心处,英男也陪她流了几次热泪。

    渐渐天色已晚,国蕤掌起灯烛,定要留英男吃完饭再走。

    英男执意不肯,说是怕师父在家悬望。

    答应回庵禀明师父,明日午前准定来作长谈,大家研究武术。

    国蕤挽留不住,依依不舍地送了出来。

    这时已是暮霭苍茫,瞑色四合,山头积雪反映,依稀辨出一些路径。

    国蕤道:“姊姊来的这条路非常险滑,这天黑回去,妹子太不放心。还是住在洞中,明日再行吧。”

    说到此处,忽听空中一声雕鸣。

    国蕤又道:“只顾同姊姊说话,我的金眼师兄还忘了给姊姊引见呢。”

    说罢,照着近日习惯,嘬口一呼。

    那雕闻声便飞将下来,睁着两只金眼,射在英男面上,不住地打量。

    英男笑道:“适才妹子说老伯出家始末,来得太急,也不容人发问。当初背妹妹去见弘一师祖的就是它么?有此神物守护,怪不得妹子独处深山古洞之中,一丝也不害怕呢。”

    说罢,便走到那雕面前,去摸它身上的铁羽。

    那雕一任她抚摸,动也不动。

    国蕤忽然惊叫道:“我有主意送你回去了。”

    英男便问何故?国蕤道:“不过我还不知道它肯不肯,待我同它商量商量。”

    便朝那雕说道:“金眼师兄,这是我新认识的姊姊余英男,现在天黑,下山不便。请你看我的面子,送她回去吧。”

    那雕长鸣一声,点了一点头。

    国蕤大喜,便向英男说道:“金眼师兄已肯送你回去,姊姊害怕不?”

    英男道:“我怎好劳你的金眼师兄,怕使不得吧?”

    国蕤道:“你休要看轻它的盛意。它只背过我两次,现在就再也不肯背了。不然我骑着它到处去玩,哪里还会闷呢!你快骑上去吧,不然它要生气的。”

    英男见国蕤天真烂漫,一脸孩子气,处处都和自己情投意合,好不高兴。

    又怕国蕤笑她胆小,只得点头答应。国蕤才高高兴兴把草索取来,系在雕颈,又教了骑法。

    英男作别之后,骑了上去,立时健翩凌云,将她送走。

    国蕤便回洞收拾晚饭,连夜将石洞打扫,宫灯挂起,年货也陈设起来,准备明日嘉客降临。

    一会工夫,那雕飞回。国蕤也就安歇。

    第二日天才一亮,国蕤便起床将饭煮好。知道英男虽在庵中吃素,却并未在佛前忌荤。

    特地为她煮了几样野味,同城内带来的菜蔬,崖前掘来的黄精、冬笋之类,摆了一桌。

    收拾齐备,便跑到崖前去望。

    到了午牌时分,正要请那雕去接时,英男已从崖下走来。

    二人见面,比昨日又增加几分亲密。进洞之后,国蕤自然是殷勤劝客。

    英男也不作客气,痛快吃喝。

    石室中瓶梅初绽,盆火熊熊,酒香花香,融成一片。

    石桌旁边,坐着这两个绝世娉婷的侠女,谈谈笑笑,好不有趣。

    那广慧大师原先也是一位剑侠,自从遁入空门,笃志禅悦,别有悟心,久已不弹此调。

    因此英男虽相从有年,仅仅传了些学剑入门的内功口诀,以作山行防身之用。

    她说英男不是佛门弟子,将来尚要到人世上作一番事业,所以不与她落发。

    昨日英男回去,说明与国蕤相遇,广慧大师笑道:“你遇见这个女魔王,你的机缘也快到了。你明日就离开我这里,和她同居去吧。”

    英男疑心大师不愿她和国蕤交友,便说国蕤怎样的豪爽聪明。

    师父说她是女魔王,莫非她将来有什么不好么?

    大师道:“哪里有什么不好,不过我嫌她杀心太重罢了。你同她本是一条路上人,同她相交,正是你出头之日。我叫你去投她,并非不赞成此举,你为何误会起来?”

    英男闻大师之言,才放了宽心。

    不过从师多年,教养之恩如何能舍?便求大师准许同国蕤时常见面,却不要分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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