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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茹庵二童比剑 暮夜寺李铮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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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那林间鸫李老三吗?”

    李铮见那人来得势急,又不测他的来意,不禁大惊,酒杯一放,身微起处,已飞向窗沿。说道:“俺正是李某。我与你素昧平生,寻俺则甚?”

    那人听了此言,哈哈笑道:“怪不得老头儿说你会飞,果然。俺不是寻你打架的,你快些下来,我有话说。”

    李铮仔细看那人,虽然长得粗鲁,却带着一脸正气,知道无恶意,便飞身下来,重复入座。那人便问李铮酒饭可曾用完。

    李铮本已吃得差不多,疑心那人要饮酒,便道:“我已酒足饭饱,阁下如果要用,可叫酒保添些上来。”

    话未说完,正待想问那人姓名时节,那人忽然站起身来,从腰间取出一锭银子,丢在桌子上,算是会酒帐。

    李铮正待谦逊,那人已慢慢凑近身旁,趁李铮一个不留神,将李铮手一拢,背在身上,飞步下楼,好快的身法。

    饶你李铮是个惯家,也施展不开手段,被那人将两手脉门掐住,益发动弹不得,只得一任那人背去。

    楼上的人,先前看那大汉上来,李铮飞向窗口,早已惊异。如今又见将李铮背走,益发议论纷坛,都猜李铮是个飞贼,那大汉是办案的官人,如今将李铮背走,想必是前去领赏。

    在这纷纭当儿,离李铮坐处不远,有一个文生秀士,冷笑两声,匆匆会罢酒帐,下楼去了。这且不提。

    话说李铮被那大汉背在背上,又气又愧。自想闯荡江湖数十年,从未栽过筋斗,今天无缘无故,被一个不知姓名的人轻轻巧巧地将他擒住,背在大街上乱跑,心中甚是难过。

    怎奈身子已被来人抠住活穴,动转不得,只得看他背往哪里,只要一下地恢复自由,便可同他交手。

    他正在胡思乱想,那大汉健步如飞,已奔出城外。李铮一看,正是往暮夜寺的大道,暗道不好。

    这时已到庙前树林,那大汉便将他放下,也不说话,冲着李铮直乐。

    李铮气恼万分,但被那人抠了好一会脉门,周身麻木,下地后自己先活动了几步,一面留神看那大汉,并无丝毫恶意。

    正待直问他为什么开这样的玩笑,只见眼前一亮,一道白光,面前站定一个十八九岁的文生秀士,穿着一身白缎子的衣服。

    再看那大汉时,已是目定口呆,站在那里,热汗直流,知是被那少年的点穴法点倒。

    正要向那少年问询,忽听那少年说道:“我把你这个蠢驴,上楼都不会上,那楼梯震得那样厉害,震了你家老爷酒杯中一杯的土。你还敢乘人不备,施展分筋错骨法,把人家背到此地,真是不要脸。现在你有什么本事,只管使出来;不然,你可莫怪我要羞辱于你。”

    大汉听了少年这一番话,把两眼望着李铮,好似求助的样子。李铮看他脸上的汗好似黄豆一般往下直流,知道少年所点的穴,乃是一种独门功夫,要是时候长了,必受内伤。

    再说这个大汉生得堂堂一表,艺业也很有根底,虽是和自己开玩笑,想其中必有原因。

    看他这样痛苦,未免于心不忍。便向那少年说道:“此人虽然粗鲁,但是我等尚不知他是好人坏人,这位英雄,何必同他一般见识呢?”

    劝解一会,见那少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以为是少年架子大,心中好生不快。正待再为劝解,谁想近前一看,那少年也是目定口呆,站在那里,不知何时被人点了暗穴。

    再一看他的眼睛,还不如那大汉能够动转,知道自己决不能解救。

    李铮内外功都到了上乘的人,先前被大汉暗算,原是遭了一个冷不防,像普通的点穴解救,原不费事。

    便走到大汉身旁,照着他的胁下,用力击了一掌,那大汉已是缓醒过来,朝着李铮唱了一个喏。

    回头一眼看见少年站在那里,不由怒从心起,跑将过去,就是一脚。

    李铮要拦,为时已晚。那大汉外功甚好,这一脚,少说有几百斤力量,要是挨上,怕不骨断筋折。那少年被人点住,不得动转,万万不能躲避。

    在这间不容发的当儿,忽见少年身旁一晃,钻出一个老头儿,很不费事地便将大汉的脚接住。

    那大汉一见老头,便嚷道:“你叫我把姓李的背来,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差点被这小王八蛋羞辱一场。你快躲开,等我踢他。”

    那老头道:“你别不要脸啦,你当人家好惹的吗?不是我看他太狂,将他制住,你早栽了大跟头啦。”

    李铮这时看清这人,便是适才自己替他还酒帐、冒充他的师父、骗吃骗喝的那个怪老头。一见他这般举动,便知不是等闲之辈。

    连忙过来跪倒,尊声:“师父在上,弟子李铮拜见。”

    老头道:“这会你不说我是骗酒吃的了吧?你先别忙,我把这人治过来。”

    说罢,只向那少年肩头轻轻一拍,已是缓醒过来。那少年满脸羞惭,略寻思间,忽然把口一张,一道白光飞将出来。

    李铮正在替老头担忧,只见老头哈哈一笑,说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将手向上一绰,已将白光擒在手中。那白光好似懂得人性,在老头手中,如一条蛇一般,只管屈伸不定,仿佛要脱手逃去的样子。

    那少年见老头把剑光收去,对老头望了一望,叹了一口气,回转身便走。

    怎奈走出不几步,老头已在前面拦住去路。走东也是老头拦住去路,走西也是老头拦住去路。

    心中万分焦躁,便道:“你把我点了穴,又将我剑光收了去,也就是了,何必苦苦追赶呢?”

    那老头道:“我同你初次见面,你就下这种毒手,难道这是赵虚能那个胡子教你的吗?”

    少年听了此言,吓了一跳,知道老头必有大来头,连忙转口央求道:“弟子因你老人家将我点了暗穴,又在人前羞辱于我,气忿不过,一时糊涂,想把剑光放起,将你老人家的头发削掉,遮遮面子,没想到冒犯了老前辈。家师的清规极严,传剑的时节,说非到万不得已,不准拿出来使用,自从下山,今天还是头一次。这个瞒老前辈不过,可以验得出来的。”

    那老头把手中剑光看了一看,说道:“你的话果然不假。念你初犯,饶是饶你,得罚你去替我办点事。因为我这二次出世,旧日用的那些人,死的死,隐的隐,我又不爱找这些老头子,还是你们年轻气盛的人办事爽快。”

    说罢,便将剑光掷还了他。少年连忙一口答应说:“老前辈但有差遣,只要不背家师规矩,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那老头便对那少年耳边说了几句话,少年一一答应。

    李铮这时已知道这大汉便是日前初会郑忘所救的那个妇女的丈夫陆地金龙楚平。

    只因那日楚平回来,他妻子把李铮相救之言说了一遍,楚平自然是怒发千丈,定要寻郑忘与李铮,报仇谢恩,找了多少天,也不曾相遇。

    无意中遇见那老头,起初也跟他大开玩笑,后来指点他,说李铮在望江楼饮酒。冤他说:“你如好意去见他,他必不理你。”于是传了楚平一手分筋错骨法,教他把李铮背至林中。

    楚平本是浑人,便照老头所说的去做。趁这老头与那少年说话之际,李铮问起究竟,楚平便把始未根由告诉李铮。

    李铮知道他浑,也不便怪他,这时老头已把这少年领了回来。那少年同李铮便请问老头的姓名。

    那老头对少年道:“你如回山,便对你师父说,嵩山少室的白老头问候,他就知道了。”

    那少年一听此言,赶忙从新跪倒,拜见道:“你老人家就是五十年前江湖上人称飘渺无形云间仙,东海三仙之一,嵩山二老之首的白老剑侠么?弟子有眼不识泰山,望祈恕罪。”

    那老头连忙含笑相扶。李铮这才知道老头便是醉道人所说的二老之一,重又跪请收录。

    老头道:“你到处求师,人家都瞧不起你,不肯收录。我这个老头子脾气特别,人家说不好,我偏要说好;人家说不要,我偏要。特地引你两次,你又不肯来,这会我不收你了。”

    李铮忙道:“师父,你老人家游戏三昧,弟子肉眼凡胎,如何识得?你老人家可怜弟子这一番苦心吧。”说完,叩头不止。

    老头哈哈大笑道:“逗你玩的,你看你那个可怜的样子。可是做我的徒弟,得有一个条件,你可依得?”

    李铮道:“弟子蒙你老人家收列门墙,恩重如山,无不遵命。”

    老头道:“我天性最爱吃酒,但是我又没有钱,偌大年岁,不能跟醉道人一样,去偷酒吃。早晚三顿酒,你得替我会帐,你可应得?”

    李铮知道老头爱开玩笑,便恭恭敬敬答应,起来站在一旁侍立。又请教那少年姓氏,才知道他是髯仙赵虚能的得意弟子,名唤贺北。于是问起钱秋雁的踪迹,知道现在他甚为用功,再有三年,便可问世,心中非常替钱母高兴。

    贺北喜欢穿白,虽然出世不到两年,江湖上已有白侠的雅号。

    大家正说话间,忽然林中哈哈一阵怪笑道:“老前辈说哪个偷酒吃?”

    众人定睛一看,从林中走出一个背朱红酒葫芦的道人,身后跟着一个女子。除楚平外,俱都认得是有名的剑仙醉道人,便各上前相见。

    唯有李铮看见那个穿黑的女子,不由心中一跳,正待开口,那女子已上前朝他拜倒。仔细看时,果然是他爱女双燕。问她为何迟到现在才来?双燕说是因在山内炼一件法宝。在路上遇见醉师伯,知道爹爹同白祖师爷在此,所以一同前来。

    李铮又引她见了祖师同众人。心想:“今日师父同醉道人等在此聚会,决非无因而至。”

    正待趁间询问,只听醉道人向云间仙说道:“我们有这些位英雄剑客,足可与那秃驴一较高下了。听说智通叫褚绥赴滇西采药之便,回来时绕道锻刀池,去请瘟神庙方丈粉面佛崔名,同红羽蝙蝠成几,前来帮他一臂之力。那成几倒不当紧要,只是那粉面佛崔名炼就五毒追魂红云砂,十分厉害。我同老前辈虽不怕他们,小弟兄如何吃当得起:所以我等要下手,以速为妙,等到破了他的巢穴,就是救兵到来,也无济干事,老前辈以为如何?”

    云间仙也不还言,掐指一算,说道:“不行,不行,还有几个应劫之人未来。再说除恶务尽,索性忍耐些日,等他们救兵到来,与他一个一网打尽,省得再让他们为害世人。此时破庙,他们固然势单,我们也大来得人少。况且他庙中的四金刚、郑忘等,与门下一班妖徒,虽是左道旁门,也十分厉害。楚平、李铮不会剑术;贺北、双燕虽会,也不过和郑忘等见个平手。我日前路遇贺北的师父赵胡子,因为他能跑,我叫他替我约请几位朋友,准定明年正月初一,在你青茹庵见面,那时再订破庙方针,以绝后患。”

    醉道人道:“前辈之言,甚是有理。只是适才来时,路遇双燕,她再三求我相助,打算今晚往暮夜寺探听动静。老前辈能够先知,不知去得去不得?”

    云间仙道:“昔日苦行头陀对我说过,吾道大兴,全仗二燕。那一燕现在九华苦修,这一燕又这样精进,真是可喜。去便去,只是你不能露面,只在暗中助她。稍得胜利,便即回转。因为妖僧智通尚未必知我们明年的大举,省得他看破我等计谋,又去寻他死去师父那些余党,日后多费手脚。”

    说罢,便率领李铮、楚平、贺北与醉道人分别。李铮好容易父女重逢,连话都来说两句,便要分手,不免依依难舍。

    云间仙道:“你如此儿女情长,岂是剑侠本色?她此去必获胜利,明天你父女便可相见畅谈,何必急在一时呢?”

    李铮又嘱咐双燕不要大意,一切听醉道人的指点。双燕一一答应,便分别散去,自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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