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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看?”
“元常,你先来看一看。”
刘恪直接走到箫元常身侧,强行将名册塞给了他。
箫元常只得小心翼翼打开翻阅。
看过几页,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越看,越不对劲,骤然间脸色有些发白。
他停下了翻动,沉默片刻后,缓缓抬起头,道: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还请陛下让群臣都看过后,再做决议。”
群臣与世家之人,皆是摸不着头脑,只得继续传看。
这群想着当外戚的人精,没有一个笨的。
名单没问题,画像也没问题。
可看着看着,都和箫元常一样,无不是眉头深锁,脸色愈发沉重,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坏事儿了。
名册上的几百个女子,自然不可能人人都能入宫为妃。
即使当今陛下后宫空置,一次最多也就选上三五个幸运儿。
可这一方名册,就是大几百个名字,还有大几百幅图,皇帝能看得完吗?
看不完怎么办?
当然是挑选看得顺眼的纳为妃子了。
什么是顺眼?
肤白貌美就是顺眼,有才有德就是顺眼,温婉贤淑就是顺眼,家世富裕也顺眼。
可再怎么顺眼,也得被看到了,才能顺眼。
那怎么才能被皇帝看到?
使钱,走关系。
这是常理,也是大家默认的规矩。
可这次选妃,似乎做得太过分了一点。
见着众人传阅完,刘恪心情有些烦躁,还是耐着性子缓缓道:
“这是朕的选秀名册,还是诸位家世的排行名册?”
“位列第一的,是杨氏女,第二的,是王氏女,第三的.”
“朕看了几眼名册,妃子没挑着个好的,反倒是将诸位的家底摸了个清!”
“谁有钱,谁有权,谁家的女子,就排前面?”
呃.其实确实是这样的。
但诸多世家之人也是无奈,只得纷纷低头不语。
没办法,这次做的太过了。
可又能怎么办?
当今皇帝的后宫情况前所未有。
二十岁的年纪未有娶妻未有生子,常人早在太子时就已经有了太子妃,偏偏碰上了这么个局势,导致一切不得不搁置。
现在皇帝选妃,明眼人都看得着其中利益,怎能甘于人后,自然全都在使劲使钱,使劲找门路。
也就导致了这么个情况,秀女名册不像是秀女名册,反倒像家世排行榜。
世家对皇帝的选妃,干涉太大了。
刘恪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扫过,顿了顿,再道:
“这选妃,可以是朕的私事,可以是大汉的国事,唯独不能是诸位的家事!”
“朕想问一问,诸位之中,可有哪位是将此事当做国事,而非家事?”
众人一片禁声。
这个真没有,到了世家这个层次,关系盘根错节,多少在朝中都有些熟人,找着门路并不难。
再不济,也会选择当个散财童子。
毕竟如果什么都不做,皇帝凭什么选你家女儿?
就算天姿国色貌若天仙贤淑良德无可挑剔,也得皇帝看得见啊!
众人越想越觉得心惊不已。
将国事当做家事,将皇帝私事当做自己家事,这事儿要是再往上升,可就是杀头大罪!
想到贾无忌那张老脸,人人自危,不寒而栗,于是乎众人齐齐拜道:
“臣等惶恐,还请陛下责罚!”
无论是有官儿的没官儿的,或是地方大族一郡郡望,全都拜下请罪。
不过人群之中的姜阴陆有点想法。
他啥都没干,就是借着姜氏的名头,把自家大女儿报上去了。
毕竟之前皇帝出海,仅有的两艘大型商船,姜氏贡献了其中之一。
而且没有索要任何报酬,可谓是雪中送炭,极有诚意。
只要名册上有姜氏女子的名字,不担心皇帝看不到。
就算皇帝看不到,下面的人但凡有点眼力劲,也必然会留心一二,暗中提示。
不过姜阴陆也不傻,知道其他人插手太深,犯了忌讳。
皇帝可以对世家释放善意,但世家不能真就一股脑儿接下了,然后腆着脸往上冲。
这次明显就是世家们做的有问题,活该受皇帝处置。
因而他也没有什么出格之举,只是与其他人一同告罪,反正皇帝总不至于亏待他们姜氏。
不过下一刻,刘恪就点了他的名。
“姜阴陆何在?”
老帅哥懵了懵,赶忙应道:“草民姜阴陆,拜见陛下!”
刘恪眼角微微挑起,目光变得柔和,眉头舒展开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语气也没有方才那么严厉:
“有人是真将选妃一事,当做国事,而非家事。”
“想的也并非是以姻亲外戚为贵,而是让朕得一贤内助,让朝廷局势稳定下来。”
刘恪继续道:
“金陵姜氏,天下名门,并不输于吴、王二氏。”
“纵然朝中无人仕官,且与琼州相距甚远,然而较之诸位,也绝不算差。”
“可诸位好好想一想,姜氏女,又在名册中哪个位置?”
众人仔细一想,印象不深,看来并不在前列。
确实和姜氏的地位不符。
姜阴陆至此,心绪已是澎湃无比。
即使只是被皇帝拉出来给在场世家做个典型,前阵子投资的大型商船,也回本了!
如果能力压群芳,让自己的大女儿入宫为妃,那更是血赚!
刘恪道:“除姜氏女外,所有秀女全都充为宫女。”
诸多世家之人却是觉得有些难办。
皇帝的意思,相当于这批不要了,换下一批。
可这次已经将最有手段,最可能在后宫争宠的族中女子,给拿出来了,还没摸出皇帝的喜好。
下一批,又应该将什么样的女子送出来呢?
刘恪见此,稍微提点道:
“朕在民间之时,曾有一把金剑,朕现在非常怀念它,还请诸位替朕寻回。”
众人听得懵懵懂懂。
皇帝效仿孝宣皇帝旧事,自然没问题,以“寻剑”之言代替“选妃”,也是表明了态度。
从“人伦之事”上升到了“国事诏令”,也是在提点他们不要再在秀女名册上动手脚。
皇帝选什么就是什么,他们可以报名,也可以享受女儿入宫的福利,但不能为了成为外戚,而去影响皇帝的选择。
可他们从未听说过,皇帝在民间有相好之人啊?
皇帝在民间又是学驾驴车又是学挖地道、学六丁六甲道术,还得掌握东胡语、东胡文化习俗,连游泳都有所涉猎,已经很累了。
难道还有空谈情说爱?
刘恪三两句将这群狗东西打发完之后,才将箫元常叫到了偏殿。
“萧卿对方才一事,如何看待?”
箫元常一脸思索之色,道:“世家大族操之过急,但陛下也有些急了。”
世家急是正常的,就像亏空已久的股民发现一只天天涨停的妖股,哪能不急着上车?
可皇帝也这么急,就有些不太适合了。
半个月前,刚向世家示好,说要选妃。
现在到了选妃的日子,本该是蜜月期,却不是给个枣吃,而是又一棒子打了下来。
纵然那些世家做的有问题,但以目前的局势来看,应该是以维稳为主。
稍作惩戒,这一批秀女不与诰命,换下一批便是,不应该再令人从民间选妃。
这无异于刚要给世家一个拥抱,凑上前去,却给了个大嘴巴子,脸上还留了个巴掌印。
世家大族最是看重面子,着实有些不智。
刘恪听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
“说起来,这汉室的选秀,倒是简单。”
“史书上就有记载,孝元皇帝还是太子时,因宠爱的妃子故去,闷闷不乐,于是当时孝宣皇帝与王皇后,便组织了一场选秀,来给孝元皇帝放松放松。”
“孝元皇帝刚死了爱妃,根本无心于此,只是碍于父皇母后的情面,不得已随便应付了一句,说觉得其中一个还挺漂亮。”
“可实际上,孝元皇帝根本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然后,王皇后就从当天的秀女之中,挑了一个自认为好看的秀女,给孝元皇帝送了过去。”
“无心于此的孝元皇帝,当夜就与这个秀女完成洞房,而没多久,这位秀女就有了身孕,于是秀女便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孝元皇帝的皇后。”
确实相当随便,随随便便挑了个秀女,随随便便就有了子嗣,随随便便就成了皇后。
但箫元常听了,已经明白其中深意:“陛下可是还是对世家有所忌惮?”
“是啊.”
刘恪叹了口气:
“老太师故去后,朕准备放下成见,任用世家之人。”
“世家之中,也不乏如萧卿、陈卿这般的良臣,老太师心中,也是一直有朝廷的。”
“朕今日本是准备选出三五妃子,好生对待,可看完名册后,却又犹豫了。”
刘恪唏嘘道:“史书上向来不会记载,宫中选秀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
“这件事之所以记录在册,不止是因为那日的太子成了皇帝,那日的秀女成了皇后,更是因为,那日的秀女,还有个侄子,叫王莽啊!”
箫元常拱了拱手,这可是确确实实靠着外戚身份与世家支持,篡夺了汉室江山的逆贼。
而近日世家们又确实在皇帝选妃一事上,插手过深。
皇帝投鼠忌器,着实正常。
“朕也知道,这有钱粮的是他们,有人才的是他们,有人脉的还是他们。”
“朕固然是想用他们,娶他们的女儿,这是笼络臣心,是示恩宠。”
“可朕不是男伎,不需要靠取悦世家女来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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