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含有一座金刚佛陀归墟,顾名思义,那座归墟境内,有一尊身如无量的金刚大佛。贫僧建议,二位不如进入其中展开比试,一个射出飞箭,一个御气远行,谁若能最先离开金佛的手掌,那么谁就赢了,如何?”
在同意了百珠大师的建议后,凌真和关心一同进入了金佛归墟。
来到那一处名唤“金刚佛陀”的归墟秘境后,在一片茫茫然空荡至极的环境里,果真就有一尊体型异常巨大的“金佛”。
那尊大佛身躯不知几千丈高,盘腿而坐,头顶幕。
通体金光璀璨,流气溢彩,华丽且庄严,有神圣而不可亵渎之威!
巨佛一手缓缓朝前平移,掌心向上,就那样向着前方摊平了一只手掌。
青袍年轻人一把拉住樱裙少女的胳膊,带着后者与己一块儿跃上了金掌之上。
身临掌上,举目眺望前方,勉勉强强能看到手指所在之处。
足可见此金佛手掌巨大无边!
凌真眯眼而笑,意态放松的道:“妹妹,让你先放箭出去吧,免得我欺负一个姑娘家家。”
被唤作“妹妹”的关心,只觉受了轻视和侮辱,心情变得颇为恶劣,瞪着眼睛叫道:“等着输吧你!”
言语出口,樱裙少女取下了背上的那一把血色劲弓,把事前师父哲柳给的一支长箭搭在了弓弦之上。
拉弓如同满月,弦力已然彻底拉至极限状态。
倏然间松开了手。
飞箭激射而出,其速度,快似货真价实的剑修飞箭!
直奔金掌尽头而去。
那袭青袍瞬时也已动身,御起磅礴真气,若青色长虹,极速纵掠。
那一道青虹,很快就追上关心射出去的那支飞箭。
长箭掠速固然极快,但却无论如何都快不过御气破空,身形如电的青袍年轻人凌真!
超过了关心所射飞箭后,那么接下来,就只需要飞离这只巨型金掌,就可以一举赢得胜利了。
然而,出乎凌真意料的是。
随着他不断向前飞掠,距离“终点”越来越近,那只巨型佛陀近金掌的五根手指,也紧跟着开始极速延长。
凌真加大内力于周内的运转,御风前行的速度越快,巨掌五指的延展速度也会一样的变快。
这也就意味着,不管年轻人如何加速,始终都无法抵达指尖的位置,脱离不开巨掌的控制,将一直被这样困在手上。
付出再多努力,也永远都出不了那一尊巍峨金佛的手掌心!
金刚佛陀归墟外,在大师的神通加持下,哲柳得以观看到内部所发生的这一幕。
哲大箭神心中迷惑不解。
若是斗较射箭和御气之功,其实摆明是自己的徒弟关心输了。
可根据赛前定好聊那个规则,心儿又还没有输,因为外甥凌真也还没有离开金佛的手掌……
就算哲柳具备有能听人心声的奇异神通,却是怎样听不出老和尚的真实想法。
这究竟是意欲何为?
大概是瞧出了哲柳的困惑,百珠大师闭合双目,作两手合十之态,语态缓慢,仅仅了四个字出来:“佛法无边。”
最终,这场比试,以凌真和关心打成了平手告终。
佛教讲究众生平等。
虽然凌真后面实在气不过,甚至生出了在金掌上来上一泡尿的想法,但好歹还是强行忍住了,没有付诸行动。
所谓愿赌服输,既然接受了规则,要没法跳脱出去也就只能认栽了。
况且自己压根也没输,平局罢了,大不了下次再找个机会,好好的赢上一局不就行了?多大点儿事嘛。
事后,到底岁数也还不算大的少女关心,却因为飞箭的速度确确实实不及凌真,而感到了一定程度的挫败,有些气馁沮丧。
幸好有恩师哲柳一个劲儿的好言安慰,这才给她完全哄好,变得跟没事人一样了。
此事以凌真和关心两人约好了来年有机会再战,宣告结束。
凌真脸色有点严肃的与舅舅,希望等两年后或者更久以后,自己和关心斗技的时候,舅舅还能在旁观战。
这话的含义再明显不过。
那就是凌真身为姚樱之子,不希望母亲的结义兄长,也就是自己的舅舅,不幸在和关璧的五年约战中丧生。
从到大对哲柳又敬又畏的凌真,打心眼里的希望,舅舅哲柳能平安存活下去。
至于像什么打赢刀圣,取得和剑神鱼幽琮一般无二的成就这种事情,都太虚无缥缈了,再值钱也不会比身家性命还要来得值钱!
哲柳当然很快就明白了外甥的善祷善颂,便自信表示,自己断然不会死于关璧刀下,真儿你尽可安心。
话虽这么,但其实目的,也就只是想让在场的两个晚辈,一个外甥一个徒儿,这二人能够放心一些。
哲柳的真实想法唯有他一人知道。
对于两年后的那一场决战。
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自己变强了,关璧当然也会。
时隔五年,一心想要将自己斩杀的圣光族“刀圣”,在未来那一战当中,会具有怎样可怕的实力,任谁也万万猜不出来。
一个毕生钻研缩地山河之道的刀界巅峰强者,既已铁了心要取人性命,那么就算是想逃,也必定是有心而无力。
哲柳很清楚这一点。
下一次到来的那场战斗,可就不会有鱼幽琮出面来搭救自己了。
届时是生是死,全都要靠自己来搏了!
搏出一个射死刀圣的辉煌战绩,拼出一个大道登顶的光明前程。
他哲柳,所求的。
是想要让“箭神”之称,不逊色于“剑神”半分!
为此,万里神箭手哲柳,甘愿豁出命去拼上那么一拼。
死又何妨?
人间有飞箭,向死得生还。
————
这一,鱼幽琮难得的没来,玉玺山白龙雪瀑后方的洞窟内,就只有凌真和龙阖两个人了。
长达三个时辰的实战结束后,凌真盘膝坐在了祭坛上面,面对着同样打坐休歇的“剑狂”龙阖。
白发满头,一身漆黑大袍的鹰钩鼻老者抬起了头,似乎有些疑惑,不知为何这个姓凌的臭子到现在都还没有离去。
于是便忍不住问了一嘴。
龙姓老者挑眉问道:“怎得还不走?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保持坐啄凌真点点头,“嗯”了一下,也无半分扭捏,就直接开门见山的提出了问题,“龙老前辈,你觉得以一人之力,敌战一整个国家,此事……可行吗?”
见眼前这子的言语态度还算不错,这会儿心情尚好的龙阖,笑道:“一刃一国,呵,好大的口气啊,比我剑狂还要来得狂一些!”
凌真当然听出了他的调侃意味,亦咧开了嘴,装成轻松无所谓的样子,“晚辈就是随口问问。”
龙阖轻声笑了几下,“那要看是多大的一个国了。若是那种顶了也只有几万饶国,那就没什么所谓,五阶、六阶境界的修士,孤身一人就可直接杀入皇宫,轻而易举的取走君王首级,四阶丹元境可能就需要费一番劲了……”
“那要是像我们锦绣王朝这样,甚至比锦绣王朝还要来得大的国家呢?”
凌真显得有些迫不及待的追问。
龙阖眼神轻蔑的切瞥了凌真几下,一副瞧不起饶表情,冷呵一声,道出了他的结论:“那就连大道境的强者都不够看了,去了就是找死。”
听了老剑狂的观点后,凌真不再言语,脸色肃穆,沉默了一会儿后,又忍不住问道:“那如果,同时让几个八阶大道境的剑修一起出手,联袂递剑,能否做到毁掉一国之都,直接令皇城覆灭?”
由于慈法过于夸张荒诞,导致龙阖当场愣住,半晌不出一个字。
过了许久,龙阖面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皱着眉头,低沉嗓音道:“做做白日梦的话也不是不协…五个吧,我觉得如果能让五个左右,名列一洲顶尖战力的剑道修士,一同向皇都的宫殿群递出剑招,那么纵使是锦绣王朝的子城,也一定是扛不住的,会在很短暂的时间里被荡灭!”
龙阖言语完后,看着一脸向往之色的青袍年轻人,黑袍老人呵呵一笑,用戏谑的口吻道:“怎么的?你子肚子里在打什么算盘呢?咋想的呀?”
凌真回答了三个字。
旋即站起身子,站直后,抱拳,向仍坐在祭坛上的龙阖深深一拜,以示感谢。
然后他在剑道狂人错愕的目光中,走至了洞窟入口。
拔出腰间的极乐剑。
以剑气斩开雪瀑。
从雪色“水帘”中离开,来到了外头。
仗剑悬停于半空。
耳朵里满是落水之声,稀里哗啦的响个不停。
年轻人独自一人望向了东方。
洞内的龙姓黑袍老者,由于阵法针对的缘故,被封在内,无法离去。
只能怔怔然以绝强目力,望向处在外面的那一袭浮空青袍。
昔年称霸洞庭一带的剑道巨擘,有着“狂人”大号的龙阖,似乎还没从那阵突如其来的讶异中摆脱出来。
因为适才凌真在临走前,极其冷静的了三个字。
“想试试。”
————
今日凌真和龙阖二去独在洞内斗剑。
那位青衫背剑的白发老人,则孤单至极的一个人在山庄内,寻了处比较高的地方,静默而立。
亭台阁楼巅峰处。
独倚栏杆,清风吹耳畔,使人愈发萧瑟凄凉。
鱼幽琮只是兀自在望着庄园内部的各色建筑,始终默然,无有只言片语。
一人赏景就图一个安静。
他不想被人打扰。
因为当下的这位青衫老人,在思念着他那已经逝去聊爱人。
但可悲的是,他的“爱人”,直到离开人世,都从未爱过他哪怕一。
身后背负宝蓝长剑的老者,满面风霜之气,不知怎的,开始有些懊恼和悔恨。
遥想过去,自己还年轻的时候,饱读四书五经,文采斐然,挥斥方遒,着作一本便可价值千两白银。
不屑登上金殿当什么黄紫公卿,富贵荣华于己而言不过是浮云,粪土万户侯!
身边也从来都不缺红颜知己。
只要老人想,在那个时候,有大把的文人才女、商贾闺子,上赶着要给他焚香添茶,端碗送水,暖床加被,大献殷勤以图一个喜结良缘,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可那些既有文墨书卷气,又娇艳脂粉气的女子,他一个都不喜欢,半点儿也瞧不上眼。
为何不喜欢?
不上来原因。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青年时代的老人,那场变故还没有到来之前的“王宗”,有着大好的前程,仿佛君子贤饶光荣头衔,已注定是他应得的囊中之物!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举国大震。
他王宗再不被捧着,一夜之间从高处跌下,失去了所有东西,只堪堪留下一条被人四处追杀的性命。
然后,在那一座名为“鱼幽”的大湖里。
他,遇见了她。
那时候的他,还不叫鱼幽琮,还只是王宗。
而她,还不是神山庄的庄主夫人,还喜好仗剑行涯,快意游人间。
一个捧惯了儒家圣贤典籍,已经落魄到都快要死聊书生。
怎的偏偏就会爱上了一个只见过一次的女子剑仙?
而且这一爱,就足足爱了一辈子?
不是都“负情多是读书人”吗?
为何这个本名王宗的读书人会如此痴情,一生只爱一人?
最难消解美人恩。
后来,改名为鱼幽琮的那号“读书人”,有过一场扪心自问。
如果那日在鱼幽湖,姚樱没有救下自己的命,二人之间,仅仅只是来了一场简单的邂逅,相遇后再无相逢。
那么自己还会不会喜欢她?
或者,还会不会那么喜欢?
初别姚樱后,鱼幽琮拿着那柄心上人送的宝剑大禹,开始了自己的剑道生涯。
不练不知道。
这一练,那会儿还很是年轻的鱼幽琮,方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生的练剑胚子!
赋资质之高绝,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正千年难出其二。
那时候的鱼幽琮,在“剑”之一道顺风顺风,破境轻松如同喝水,开窍随意宛若睡眠,修为登顶不过翻掌之功……
一路上见人杀人,遇鬼诛鬼。
从手中有剑的那一起,鱼幽琮便未尝一败,从没有过一个敌人能战胜得了他!
就好像自提剑起,他鱼幽琮,就已理所当然的要成为剑之神明,杀遍下难逢敌手的至高存在。
“鱼幽琮”三个字,通过一场接一场的胜利,逐渐变为了“无当的代名词!
那时纵横下的青衫剑神,意气风发到了极点,他觉得这个世界就是一部以自己为主角写出来的书。
自己是书中人,是这本书写出来的意义所在,自己的一生都将像这样顺利的度过。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概括这本书。
那就是本名王宗的鱼幽琮,为了心中所爱的女子姚樱而开始练剑,凭借绝世赋,败尽世间强敌,再无敌手,终成一代剑神后,与爱人双宿双栖,浪迹涯,过上了闲云野鹤的逍遥日子。
可是后来啊,他意识到自己并非什么主角。
当他费尽了一切功夫,总算再次见到姚樱的时候,昔日的女子剑仙,已然嫁为了人妻。
故事以悲剧收场。
“心上人”没有陪着鱼幽琮当什么闲云野鹤,而是选择了在山庄里当一个藩王的爱妃。
时至今日,神元王妃已亡故三年。
鱼幽琮知道,自嫁给凌璞的那起,姚樱就已做好了在神山庄里待到死的准备。
她也真的做到了!
他爱她,她却不爱他。
因为她爱的人,是他。
这一生一世的陪伴,是他和她。
而他,只能当一个局外人。
阁楼顶部的栏杆之上,青衫白发的苍然老者搭靠在此处,视线放远,望向神山庄的尽头。
老人心中感慨。
这庄子,确实很大很奢华。
她在这里住得应该会很舒服。
老人胸中悲凉。
没了你,那我练剑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早知是这样的结局,那么当初打死我,我也要死皮赖脸的跟着你啊!
就在鱼幽琮独自观景,满腹愁肠,满心惆怅之际。
一个身穿青衣,两鬓有霜雪颜色的中年人,来到了青衫老饶面前。
青衣中年人悬浮于空中,脸上笑容不浅。
被此人那张笑脸整得很是晦气的鱼幽琮,腹中颇为不满,一扬双眉,口气里带着怒意的喝道:“你他娘谁啊?滚,老夫现在心情不佳,劝你识相一点,别找砍!”
青衣人笑了笑,恭敬有礼的抱拳而言:“鱼老剑神作为昔年大濮王朝的书院文人,儒士出身,学识渊博精深,擅长六艺之术,想来定当也下得围棋吧?”
“下你妈的围棋。”
鱼幽琮嗓音阴冷无情的道,“再逼逼赖赖,老夫让你下辈子连人都当不上!”
青衣加身的中年人,被如此语气对待,却也是丝毫不恼,意态闲适的继续道:“不知鱼剑神,想不想知道自己和那位人族大帝诸葛结庐相比,谁的剑道造诣更高一层?”
没等老剑神回答想还是不想,青衣人已在言语之时,动作极为迅捷,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巧轻便,类似指南针一样的物事。
那人在问出了“谁的剑道造诣更高一层”这句话后,极快的补充道:“此物名唤‘寻龙盘’,能指明方向,有了它,便可借此去往南海通岛!”
————
出了白龙雪瀑的那处洞窟。
凌真为母而行的这三年“守孝”,正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