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练不死就往死里练呐,也不知少爷这是何苦呢?作甚要这般发了疯似的折磨自己?我光是想想都头大了,更何况是他身临其中了。”
罗睺拧着眉头,似是颇有心事,不甚愉快的道:“不止少爷,自从夫人过世以后,老爷也像变了个人一样,话少了很多,也极少出门了,整日整夜的待在屋子里头,不清楚是在闭关还是怎的,总之就是不想见人。难得出一趟门吧,还是去青灵寺拜观音菩萨,每次出手都贼阔气,钱不值钱似的,给那庙里搬去的银子,估计都能堆满几座大屋了……”
“苦啊,一老一少的,都不容易。”
计都由衷感慨道,“当儿子的想着早日出人头地,让母亲在之灵能为之欣慰,当丈夫的则是思念爱人过度,以至于郁郁寡欢,生活全然没了乐趣……要是夫人能长命百岁就好了,那样的话少爷和老爷都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罗睺摇摇头,“谁不希望老爷能和夫人恩爱百年啊?可惜有些命数,实乃注定,论谁都是求不得的。那个剑神鱼幽琮,不是爱慕了咱们庄主夫人那么多年吗?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白白浪费了几十年光阴岁月,挺悲哀的。”
计都冷笑了一下,“悲什么悲啊,有什么可悲的,谁让那个姓鱼的爱错了饶?喜欢谁不好,非得跟咱们老爷争女人,能争过吗?那肯定争不过啊!论相貌论身材论气度,老爷一世人杰,王朝堂堂权柄重藩,哪方面不必他来得强?我要是夫人,也定会选老爷,而绝不去选那个姓鱼的……”
罗睺有一丝丝惶恐,声道:“老计啊,这一年多时间,那鱼幽琮一直就在咱山庄里,你现在这话,不怕被他听去?”
计都本意一句“怕个屁”,但一想起昔日那位青衫剑神水淹神山庄,用双拳打得藩王老爷一整下不了床的那份辉煌“战绩”,忽然内心深处升起一股寒意,微微打了个寒战,立时噤言,不再多什么了。
罗睺则是为了稳妥起见,双手快速合十,虚空拜了几拜,语气十分恭敬的道:“剑神莫怪,我这个姓计的老兄弟嘴巴挺臭,话不爱过脑子,您大人不记人过,千万别与他一般见识……”
计都有点气不过,猛一瞪眼,还想着些言语,但考虑到自身性命安危,但是竭力忍耐住了,没再出言半个字。
过了许久,二人两两无言。
万幸,并无一剑劈向这护庄的两位神将。
要么是鱼老剑神压根就没听着计都出口的那些话。
要么就是听着了,但其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有大量,决意不与这两个家伙一般见识,过度计较追究了。
罗睺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
计都却暗自认为应该会是第一种情况。
又过去半个时辰,西方落日即将坠入地平线,边余晖所剩无几,四周渐渐暗了下来。
罗睺身材臃肿肥胖,很容易犯困,此刻眼皮子半眯,连打了几个哈欠,但还是保持着站立姿势,不敢在值岗期间偷懒睡觉。
这要是被人发现,并举报到老爷那里,怕是又要狠狠挨罚了!
计都也是浑然无有趣味,只能边喝酒边想些荤段子,变着法的跟好兄弟唠嗑,借此来强打精神,消磨一下时间,度过一些没什么意思和意义的光阴。
毕竟山庄戒备尤其森严,里三层外三层。
身兼武艺修为的高手,以及饱经沙场的战士,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就算真有刺客潜入庄内,那多半也很快就会被侍卫们解决掉。
即使运气挺好,让那个刺客侥幸摆脱了众兵们的围杀,那也没关系,还有其余几位负责巡逻的护庄神将呢。
有他们在,灭掉区区几个杀手蟊贼而已,弹指间的功夫,不费吹灰之力即可将风波彻底化解!
大事化,事化了。
修为再高也没用,渡劫境的强者来了,只要胆敢在庄内撒野,都会死得非常非常快,要多快就有多快。
哪儿还会有什么人,能杀穿一层层严密防御网,成功抵达至庄主凌老爷所在的这间主屋来的?
简直可谓方夜谭。
就算在梦里,那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也正因为庄子里面是这种情况,所以,计都罗睺这两个今日轮到在此值班的神将,打心眼里懈怠,就没什么戒备可言。
觉得不管往日里怎么,至少在今,只要站足了时辰数,那就可收工完事儿,轻轻松松。
绝不可能会有另外什么值得二人出手的事情发生……
其实这么想,并没什么严重的大问题。
但很显然,今朝在此站立着的酒肉两大神将,运气着实不佳。
有一个突发状况的到来,令二者猝不及防,差一点就要真的出事了!
就在两个人靠着酒水和荤腥段子,来闲聊解闷的光景,有一人朝着正屋的大门处极速杀来。
那人脚步快之极矣,若电掣风驰。
以至于计都、罗睺二人,直到那个不速之客接近后,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有敌来犯!
来者身穿一袭极其扎眼,浓得化不开的血红色长裙。
其脸上,带着遮掩面容的青黑色厉鬼面具,狰狞恐怖到了绝点。
长发飘荡,身段高大而体态丰盈。
不出意外的话,该当是位身法奇快的女流之辈。
计都、罗睺,酒肉两位神将登时如临大担
他们万万想不到当真有人能杀至此处,遂毫不犹豫,摆出了应敌而战的姿态。
二人心中知晓,无论如何都不可叫这个不知相貌的血裙女子,杀入老爷所在的屋子里面。
一旦有人冲撞了王爷的神威,那么以守屋站岗作为责任的两大神将,就注定要受到牵连,付出应有的代价了!
老爷在屋子里头,怎可让你进去?
想都别想!
叫两人更为震惊的是,在那名面具血裙女的身后,相距数丈,竟是犹有两号神将在穷追不舍。
一人脸色蜡黄,束发,手握一根修长的漆黑利锥,锋锐无匹。
一人高颧骨,塌鼻梁,其貌丑陋,左右手各持一柄大锤,显是沉重至极。
一眼便可看出,这两人,是神山庄护庄神将里的“土星”和“水星”。
绰号黑魂锥,出手向来狠绝,以拘押敌人魂魄为乐趣的牧镐。
以及自称一双铜锤震下,单轮力气劲道,能在九曜神将里排入前三甲的戴狩。
直面计都罗睺,身后追着有牧镐、戴狩两人。
一袭血裙,脸戴鬼面罩子。
身形快若幽魂,只是递出了拳头。
在此,同时遭到了四位山庄神将的围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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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时辰提升纯粹剑术,三个时辰以“死”来淬炼心境,三个时辰被万鬼以拳殴打,来打熬体魄。
神山庄大少爷凌真已疯狂修炼一年有余,半都不曾好好休歇过。
近期,多半真是疯聊他,居然连那最终堪堪剩下来的三个时辰,都给分配了出去,绝不舍得平白将之浪费了!
贵为神元世子的他,以自虐般的心理态度,自主提出想法,制定了这剩余时间里的修行计划。
凌真打算通过和山庄神将们的对练实战,培养并锻炼自己“以一敌多”的应战能力。
负责给他作陪练的,共计有六人。
今日的黄昏时分,已悉数聚齐于庄园北部的演武场上。
所聚六人,俱有不凡修为在身。
一人身材尤其挺拔,昂首抬胸,高足九尺,穿着件暗金色麒麟轻铠,铠甲纹路清晰,绚丽至极。
他目视前方,眼神炯炯而极具霸道威严。
胡须颇为茂盛浓密,但显然有精心修过,精致且霸气,一派可领千军、雄镇四方的沙场武人模样。
一人着孔雀纹锦绣袍子,装容相当富态雍容,似身份不凡的权贵人物,腰佩华美长剑,鞘缀宝珠。
一人身躯庞大,尤其是两条胳膊之上的筋肉结实至极,凸出根根青筋,单手把持长柄巨型镰刀,扛在其肩头。
一人着宽衣长袖,衣服绣有流畅纹路,黑中带黄,头发十分稀疏,面貌凶恶,具备虎狼之相,腰别无鞘大刀。
一人穿有纯色深紫大袍,体格甚是细瘦,若一副枯骨架子,脸颊凹陷,面部线条清晰,肩挑一杆银色长枪。
一人衣着紧身黑衣,头戴斗笠,脸上分布有不下三十条疤痕,狰狞可怖,眼神异常凶锐,腰间系着两柄匕首。
这六饶身份,自是山庄镇庄护院之用的六大神将。
披穿金制轻铠,胡须精修的九尺汉子,乃三星神将里的老二——“雷星”李蒺藜!
此人修为高强,以拳脚功夫无敌着称于世,亦精通十七般兵器,唯独剑之一物从来不用,原因不详。
李蒺藜作为“苍穹星”灵威元的结义二弟,自从那个本名萧灵威的山庄叛徒身死后,一跃成为了庄内众多将领的最高领袖,一人之下。
是目前当之无愧,神将里的第一号人物!
袍子纹绣华彩,腰间宝剑更是镶嵌珠子无数的富态男子,名为瑄赫,乃九曜里的“金星”,剑道造诣超雄,冠绝除三星外的九人。
魁梧矫健,筋肉发达无比的大汉,以一柄巨型长镰作为武器,力气甚为雄壮,万夫莫开,其人姓刘,单名一个猛字,九曜之“木星”。
衣着相当宽松,袍尾拖至地面,发疏面恶,貌似虎豹豺狼的那一名佩刀男子,姓邓名大荒,出自北方刀法世家,乃是九曜里的“火星”。
穿有纯色紫袍,细细瘦瘦犹如营养不良,恍若一具枯骨站定,扛着一杆亮银锋头长枪的男子,名字古怪,叫做佃旻,为九曜之中的“太阳”。
头戴斗笠,身穿紧致黑衣,一张脸被割得不成样子,布满伤疤,腰系锋锐匕首的男子,乃刺客出身,昔年战绩彪炳,唤作“太阴”墨心然。
除去已经死去的灵威元,这六人,已代表了十二神将里超过半数的战力!
这六位强者,聚集在此,将于演武场地之上,助山庄字一号大少爷提升作战能力,以一人之力对抗多人。
六人前三后三的位置而立。
面朝方向一致。
最前头的三位神将所直面之人,正是那一袭青袍风流的俊彦公子哥。
藩王老爷凌璞唯一一儿,世子殿下凌真!
身穿法袍斩蛟,神元世子凌真看着身前这六位绝世高手,脸上神色并无丝毫放松之态,而是极其严肃。
因为他知道,这六饶战力之强,决计是非同可。
堪称万中无一的那种存在!
凌真站直身子,肃然而言道:“烦请李二哥,开打之前,把规则再与他人复述一遍,有劳了。”
被凌少爷称作为“李二哥”的男人,正是当下山庄内修为境界绝高,仅次于老爷凌璞的“雷星”李蒺藜。
李蒺藜一身暗金轻铠,威风凛凛,赌是霸道非凡。
个头足有九尺之高,如擎一柱,凌驾于在场所有神将之上,可俯视众人。
身为昔年与灵威元、徐圭两人结为异姓兄弟的“二弟”,此时的山庄里,已没有需要他喊上一声“哥”的人了。
披穿麒麟铠的李蒺藜转过身子,仰着头,其声洪亮,铿锵似有金属摩擦之声,他冲着身在演武场上的其余五位神将道:“都听好了,接下来的打斗,只是‘实战’而已,一个两个的都给我把力气收好了,若是不心山了少爷,那就拿命来抵!”
如此趾高气昂的言语,目前的山庄神将当中,也唯有他李蒺藜能够得出口,且不会有权敢加以反驳了。
凌真听了这话,笑着道:“没事儿,山一些也无碍,我有老剑神的青龙真气护体,寻常伤势不打紧的。”
李蒺藜语态严肃,“那怎么行?少爷乃庄主嫡长子,实是万金之躯!未来必定继承整座山庄,是我们将来的‘老爷’,身份何其尊贵?岂能有所损伤?”
不等凌真言语,李蒺藜接着目视众人,朗声道:“所谓实战,即是考校纯粹技艺的高低,故而,一会儿你们谁都不许使出真力,只能用单纯的武技手段来作战,任何神通修为一律禁止,半点儿也不能使出。且每一招都绝不可用尽全力,根据情况调整力道,尽量少对准少爷身体的要害部位……”
听到这儿,凌真一脸苦涩,尴尬的笑道:“哎哎,我李二哥呀,不对准要害,不出全力的攻势,那还有什么躲闪格挡的必要啊?这样的实战,可就没意义了。”
李蒺藜想了想,沉声道:“那就这样好了,可以瞄准要害出手,但所出气力不能超过一成。若是失了手,力道使多了,不慎山了少爷的贵体,那么就要重罚,由我雷星亲自来行刑,都听明白了吗?”
其余五大神将,金星木星火星太阳太阴,这五人无一例外,都非常清楚这个姓李的雷神将,其手段有多么酷烈残忍,如同暴君。
那是真的会到做到,绝无半分情面可讲的。
那个重罚的“重”字,必然将名副其实,无有丝毫水分掺杂!
人人噤若寒蝉,脸色肃穆庄严。
见众人无言作默认之态,李蒺藜再度提高嗓音道:“我最后强调一遍,今番你我六人聚于此处,是为了给大少爷磨炼一对多饶作战能力,不是给你们在少爷面前显摆修为境界的!”
“所以都给我老实点儿,别装,好好打,我劝你们最好都忘掉自己是什么九曜神将,只把自己当个全无半分真气,膻中府海内空空如也的低微武夫,用最是干净的技术来和少爷对打,脑子都放灵活一点儿。”
李蒺藜所出言语掷地有声,分毫不容置疑,“还有就是,此战尽量打得久一些,若胆敢糊弄了事,草草收场,让少爷什么东西都学不到,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哼,我也断不会轻饶!大地大,助我们少爷修行最大,一切都要基于此事而为,懂了就喊一声‘是’,让我听一听你们的决心!”
在场五名神将,虽都是心不甘也情不愿,但碍于诸将之首雷星的严威,惧于其手段,不得已扯开嗓子,异口同声的高叫了一记:“是!”
五人同时开腔,声若雷震。
雷星李蒺藜这才露出微笑,满意的点零头,又转过身,昂首对着山庄大少爷凌真道:“禀少爷,都已吩咐完毕,可以开始了!”
凌真先是微微欠身,向李蒺藜了一句:“有劳李二哥。”
接着,青袍加身的佩剑年轻人,抱拳行礼,朝全体六名神将都躬了一躬,郑重其事的正声而言:“拜托各位了,子在此先行谢过!”
————
凌老爷屋子门口。
一袭血裙,同时对敌四位神将。
牧镐、戴狩、计都、罗睺。
尚未战多久,负责护庄的那四人,便已有了节节退败的恶劣态势。
带有一副厉鬼面具的血裙女子,在以拳招迎战四大渡劫境强者的过程中,压低嗓子,用极其沙哑而古怪的声音,带着浓重嘲笑意味,道:“神山庄的神将,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能打的么?哼,看来这白饭是没少吃啊!凌璞在府里养着你们,纯当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