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
屋里陈设很少,而且大多老旧,也没其他人,就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瘦削的老人斜躺在炕上,双目无神地看着窗外,吕律看到他左边胳膊软塌塌的垂放在炕上,像是一段干枯的柴火。
早些年被斗,弄残疾的应该就是左手了。
见到吕律和陈秀玉进来,刘大山用右手撑着,坐直了身体:“你们是……”
“是这样的,最近几天,我到山里边去了一趟,回来以后,家里的孩子就不让近身了,有的时候,看到我都会突然哭起来,更是不让我碰,抱也不行,像是很害怕我的样子。带去看了医生,也说没啥问题,很健康……所以,我想请你看看,是不是得叫魂,还是说,是我的问题?”
吕律简单说明来意。
刘大山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扫视着孩子和吕律,最后在吕律脸上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别的也不会,就给你写个拘魂咒吧。不过这事儿,可不敢往外乱说。”
拘魂码,也叫拘魂咒。
吕律点点头,知道他的顾忌。
不过,他多少还是有些失望,本以为刘大山会有什么说道,结果,啥神神叨叨的一句话没说,只是直接就说写拘魂码。
就见他转身从老旧的炕琴里翻找出一张十六开的黄裱纸(烧纸用的那种),然后取了毛笔和朱砂墨,在炕桌上铺好黄表纸,做好准备后,开口问道:“孩子叫啥乳名?”
乳名?
吕律愣了一下,他当时自己直接用的名字,可没啥乳名,要说有乳名,倒是陈秀玉经常叫孩子“阳阳”,于是,他将这名字告诉了刘大山。
随即,刘大山提笔蘸墨,从右到左,从上到下,在黄裱纸先写了孩子乳名,名字比其它的字大一些,很醒目。
然后就开始写了起来。
出乎吕律意料的是,除了些赦令之类的符画,内容吕律倒是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刘大山的毛笔字,居然写得相当漂亮。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荒郊野地,庙宇山林。山神五道,河陆神仙。当庄土地,送于家门。家宅灶君,送于本身。”
然后又是一连串的敕令符画。
刘大山将东西递过来的时候,顺便交代道:“等晚上孩子睡熟后,在他头顶,或者在房门口、灶炕门口化成灰,要将屋门开一条小缝隙,反复叫孩子回家,明天就该好了!”
吕律郑重其事地接过:“这……就可以了?”
刘大山点了点头。
“多少钱?”吕律接着问道。
“你随缘给吧!”刘大山淡声说了一句。
吕律瞟了眼他屋里的一切,掏出十块钱放在桌上,冲他点头,道了声谢谢后,叫上陈秀玉,领着孩子离开刘大山家,然后赶着爬犁回草甸子。
家里暂时没啥事儿,让陈秀玉领着孩子,吕律将那些鱼在院子里分门别类地码成鱼垛子。至于那些肉留下来的肉,则是直接埋在雪里。
一天的时间悄然而过,两口子吃完饭后,静静地等着天黑。
五点左右的时候,天就彻底黑了下来,陈秀玉也将那张写了拘魂码的黄裱纸拿了出来,递给吕律。
吕律接过来看了看,下炕穿鞋子往外边走,然后到炕灶前,拿了火柴点燃,看着灰烬随着寒风四散飘飞,直到完全化成灰烬,他这才回了屋子。
大门留了一条缝……
吕律看向陈秀玉,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上辈子就没干过这事儿。
不过,他很快发现,陈秀玉也是憋红了脸,说不出来。
两人都觉得挺别扭。
“唉……还是我来吧!”
吕律深深吸了口气,当即唱起了叫魂歌,只是把小二娃三字改成了自己孩子的名字:“小正阳……小正阳,三魂七魄回家来了哎,你要来,快快来,嫑在山前山后挨……”
他在唱,很认真地唱,心里却记起当时自己离开上海,在车站时的情景,那时候,他也唱了这首歌,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唱得沧桑。
陈秀玉则是在听,很认真地听。
一遍唱完,陈秀玉愣愣地看着吕律,满脸怪异。
“咋了?”吕律回头看着在一旁看上去傻愣着的陈秀玉:“我叫得不好?”
陈秀玉脑袋直甩:“我咋觉得还有些好听……律哥,要不再叫一次?”
吕律微微一笑:“一起叫吧!”
连着又唱了两遍节选后,事情总算是完成,两口子关了门,回炕上休息。
只是,第二天吕律醒来,立刻想着去抱一下孩子,却发现孩子仍然一碰就哭。
“不是说今天就能好的吗?”
吕律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看来,问题还是出现在我身上!”
但想来想去,联系到那个梦后,吕律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杀念太重了的原因。
这感觉,就像是专门的侩子手或是屠夫,总是很容易地让人本能地惧怕一样,哪怕不知道他所干的行当也是如此,总有种凶神恶煞的感觉。
王德民不也说了吗,自己现在给人的感觉有些阴郁,还有些凶!
看来,得想办法解决一下。
而现在,吕律想到能帮助他的,似乎只有赵团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