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到新一期的《大明月报》发售,儒释道三家重见天日的文献,就已在京朝官和僧道群体之间流传扩散。
全是手抄本。
等到它们传播到洛阳民间,读书人更关注的居然是《说苑》。
郑玄《论语注》的学术性再高又咋样?这玩意儿它不考啊,大明有自己的法定《论语》注解版本,因此它只能在顶级学术圈内引起轰动。
普通士子对《论语》的其他注释版本不感兴趣,反而想要了解原版的《说苑》是啥情况。
因为《说苑》更具趣味性,它是一本杂史集。
陆游在家中对照父亲抄来的残卷,对照曾巩修订版本,忍不住惊叹道:“曾文定公(曾巩)不愧为大家也!”
《说苑》原有二十卷,传至北宋只剩五卷,曾巩不知怎就把它补齐了,只剩一个《反质篇》缺失找不到。然后赵宋朝廷派人去日本、高丽寻访,最终从高丽寻回《反质篇》把《说苑》补足。
恰好,莫高窟出土的《说苑》残卷,正好也是曾巩找不到《反质篇》。
莫高窟版更古老正宗,没有避讳李世民、李治的名字。高丽版不但避讳修改了,而且还在传抄中出现少许错漏。
陆游开始给小伙伴们写信,并让书童誊抄敦煌遗书里的珍品。
他要给小伙伴们寄过去。
当初一起出海冒险的官二代六人组,如今已有两人考上进士并外放,一人跑去军队历练,一人进了翰林画院。姓李的那位老哥最倒霉,父亲牵扯进淮南贪腐案,虽然涉案不深,却也子孙三代不得科举,郁闷之下再度远走海外。
而陆游自己,在六人当中才华最为出众,却总是落榜不知怎就考不上。
他爹还是前任礼部尚书呢!
不急,反正他才二十出头,年纪轻轻有的是机会。
乘坐马车前往洛阳东郊,今日有一个文会,主题正是讨论敦煌遗书。
陆游刚到地方,就听到有士子在吵架。
“《老子化胡经》实乃伪经,佛道两教相差迥异,怎么可能同出一源?”
“为什么不能同出一源?儒释道三教一家。而且,沙州那边的佛窟,为何密藏《老子化胡经》?显然是沙州的高僧亦认同此理。”
“那是因为沙州的僧侣佛法不精。”
“你就精通佛法?那你来说说,释迦牟尼和老子谁年岁更长?”
“这如何说得出来?这又跟佛教何干?”
“你什么都说不出来,为何笃定《老子化胡经》是假的?”
“……”
两人自然吵不出一个结果,但旁边看热闹的士子却笑呵呵吃瓜。
《老子化胡经》总共有十卷,这次从莫高窟发现了卷一、卷二、卷八、卷十。前宋传下来的也有几卷,如今跟敦煌遗书相结合,只剩两卷还处于失传状态。
佛道两教还在各自研究新获得的经书,洛阳儒生居然因为《老子化胡经》先吵起来。
陆游到了文会现场,也站在旁边听得乐呵。
等那两位争得面红耳赤,各自喉咙发干不说话了,文会的组织者才出面劝和。
并且拿出手抄的诗歌说:“今日聚会之人皆为儒生,何必去管他们佛道两家的闲事?也不要谈论学术了,吾等不防品鉴一下《秦妇吟》。”
“此诗自唐末以来,只剩两句流传于世。幸有上帝眷顾,从那沙州佛窟寻得全诗。这首诗比我们预想中更长,全诗共有238句,合计1666字,是《长恨歌》的足足两倍!”
“我且献丑为诸君吟诵:中和癸卯春三月,洛阳城外花如雪。东西南北路人绝,绿杨悄悄香尘灭……家家流血如泉沸,处处冤声声动地。舞伎歌姬尽暗捐,婴儿稚女皆生弃……”
包括陆游在内,许多高官子弟,早就誊抄了这首诗。
但也有一些士子,还是初次领略《秦妇吟》全貌,对诗中描述的惨状惊骇不已。
亦有士子感慨:“难怪此诗引起非议,作者不得不亲自禁绝。”
引起非议的地方,并不是兵灾之后地狱般的景象。
而是诗中非常明确的写到,民间百姓拥有的粮食和财物,在经历黄巢之乱以后,依旧还存留有一半。但是官兵来了,把老百姓的钱粮搜刮得干干净净!
还详细描写黄巢杀来之前,官府是怎样盘剥百姓的。
政治不正确啊。
所有的一切罪过,都该推到黄巢身上才对,咋变成官兵把百姓赶尽杀绝呢?
陆游首先点评说:“从《秦妇吟》此诗可知,唐末朝廷昏庸无道,真正的问题出在官府不行仁政。我大明两位陛下,为何能起兵得天下?又把国家治理得好,再现汉唐盛世之时呢?无非仁义二字……”
《秦妇吟》的政治不正确,到了大明恰好政治正确。
(看少妇白的年代文看起劲了,半夜才开始码字。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