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怎铺那么多木铁,原来是在给这大铁车铺路。”
“官府招工时早就说过了,这种路叫铁路,这种大铁车叫火车,是太上皇派人督造的。”
“火车这名字取得好,难怪喷的烟雾带火星子。”
“它咋动起来的?”
“你忘了城里的大天线?肯定跟电报机一样,这种火车吃的是电,吐出来的是烟跟火,多半还有高僧用佛法加持。”
“你们这些人,整天怪力乱神的。电报跟佛陀僧众无关,大天线之所以架在佛塔上,纯粹是因为府城的佛塔最高。”
“原来是田相公。田相公不愧是读书人,懂的东西就是多。”
“今后有这种火车,怀州城里的煤价肯定会降,你我皆可从中受益啊。”
“对啊,还是田相公有见识。”
“……”
怀州城是焦作煤炭的转运枢纽,这里的百姓自然也弃用柴禾,早就用煤炭来煮饭和取暖,朱铭“发明”的蜂窝煤也传到了怀州。
火车的第一批受益人,便是这些怀州城百姓。
忽有官员过来对众人说道:“今后若有前往清化镇、煤山镇方向的百姓,可乘坐装煤的车斗过去,车钱肯定比你们坐驴车更便宜。嗯,就是有点脏,可能会沾一身煤灰。往那边运货的商贾,也可以带着货物坐火车走。”
这是在有效利用火车资源,否则返程的时候就是空车。
对于老百姓而言,坐火车还是很划算的,衣服被煤灰弄脏了洗洗就好。而商贾就更高兴,货物打包装好便不担心弄脏。
火车暂时只有一列,今后还会慢慢增加。
怀州百姓一直站那儿看着,陆陆续续聚集两三千人。渡口的船夫摇桨都摇出火星子了,今日算是狠狠赚了一笔。
他们也不急着离开,连饭都顾不上吃,就那样看着工人卸煤。
有人还问:“今日便可坐火车吗?”
煤站官员暂时兼着火车站负责人,他笑着回答:“还未开售车票,但太上皇有令,今日可半价坐车,所收车费全部捐给府学和县学。”
今天也要半价收车费,是害怕搭火车的太多,而非为了赚那几个车钱。
即便如此,也有一些百姓愿意尝鲜,兴冲冲跑去交钱等着坐车。衣服弄脏了无所谓,返程时可以走回来,只为尝试一下坐火车的滋味。
终于,煤炭全部卸下。
已经交钱排队的百姓,纷纷踩着梯子往上爬,进到用来装煤的空车斗里。
甚至还有几个富商和读书人,他们也不怕脏了衣服和手,在车斗中到处观察瞎摸。
没有坐的地方,只车斗内侧有铁扶手,乘客必须全程站着。甚至车斗壁太高,那些个子稍矮些的乘客,无法有效观赏外面的风景。
“呜呜~~~”
“哐哐哐哐……”
汽笛响起,烟火喷发。
人们爆发出阵阵惊叹:“动了,动了,真动起来了!”
“这火车,喷烟吐火的好威风。”
“跑得不如马快。”
“恁大的车,自是跑得不如马快。”
许多正在围观的百姓,跟着火车往前走。等到火车提速,他们又跟着小跑。
两三千人就那么一直追,累得气喘吁吁才停下。有的人体力极好,追着火车足足跑了好几里地。
之前那位田相公叫田寿赓,年纪轻轻已是怀州府秀才。
此刻田寿赓站在车斗内,抓扶手的那只手已经黑了,衣裙末端也沾上许多煤灰。他顾不上自己被弄脏,只垫着脚往外看,沿途的景物不断往后掠过。
“真鬼斧神工矣!”田寿赓赞叹道。
一个李姓富商笑道:“田相公可会造这种火车?”
田寿赓说道:“虽不会造,却知其理。”
李姓富商惊讶道:“田相公真的知道?”
田寿赓说:“煤矿有蒸汽抽水机,我还晓得有蒸汽铸币机、蒸汽锻铁机。这种火车,也是以蒸汽发动。就像家里烧水一样,水沸了会把锅盖冲开。”
李姓富商恍然大悟:“原来就是烧水啊。”
田寿赓摇头:“蒸汽机极为复杂精密,非寻常之人可以掌握。此物功参造化,我打算不考进士,明年去考机械学校。”
“不考进士倒是可惜了。”李姓富商惋惜道。
田寿赓连考举人都够呛,他哪里有信心考进士?如今看到火车,突然就有了转行的打算,打算学机械今后做技术官。
这也算一条进身之阶。
田寿赓在中途的清化镇下车,时辰已经接近傍晚,距离府城足有二十里。
他跟李姓富商一起在镇上租驴车回城,更多乘客却是摸黑走路回去。众人也不觉得折腾,反而一个个兴奋无比,坐火车的经历能让他们吹牛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