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不敢直接喊出来,于是现场爆发出一阵笑声,用笑声来表达他们的认可。
皇帝不群臣子,臣子该怎样做?
这句话,朱铭没有讲,反正道理摆在那里。
朱铭继续说道:“‘我本’、‘方矩’之论,就是以己身为直尺,去把家国天下画得更方。夫失其纲,该当归正。父失其纲,该当提醒。君失其纲,该当劝谏。”
又有人问:“夫失其纲,妻子可以离婚再嫁。父失其纲,难道还能重新认一个父亲?”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不止。
朱铭正色道:“父失其纲,如果不能劝其改正,做儿子的,就当时时为父亲查漏补缺。可如果这位父亲祸国殃民,做儿子的应当划清界限,甚至断绝父子关系。否则的话,难道还要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不成?”
当即有人反对:“窃负而逃,何解也?”(孟子说,如果皋陶是大法官,舜的父亲杀人犯法。舜应该先让大法官抓人,这是公义。舜再自己带着父亲逃跑,这是孝道。同时,舜还必须放弃王位。)
朱铭回答说:“大义灭亲,其是之谓乎!”(《左传》记载,石碏的儿子谋反,石碏将儿子诱杀,这属于大义灭亲。)
“亲亲相隐何在?”又有人问。
朱铭说:“儒家讲仁义,大义为先。亲亲可以相隐,却必须符合大义。窃负而逃的典故,不是让舜背起父亲就逃。而是要先命令皋陶抓捕舜父,舜还要放弃王位,这样才能去尽孝。如果舜不放弃王位,不让皋陶抓人,那舜就失了大义,此无义之愚孝也。”
这个解释,足以服人。
侯宣听了一阵,忍不住拍手喝彩,解开了他关于忠孝的疑惑。
父子之间,可以大义灭亲。
那么君臣之间,是否可以大义灭君呢?
朱铭当然不敢讲,也用不着讲,因为孟子已经给出了答案——诛一夫纣,未闻弑君。
独夫可以诛杀,算不得弑君!
朱铭讲了一阵,便去摆摊卖货,换陈渊过来讲学。
陈渊的风格又不同,他没朱铭那么激进,各种道理娓娓道来,让人如沐春风。
侯宣来自山东,从唐代到宋代,山东士子都被称为“鄙儒”。他们很少去考进士科,而是疯狂卷明经,死记硬背儒家经典。李白甚至专门写诗,说山东读书人只会讲经,正经做事全部抓瞎,还是滚回山东种田算了。
侯宣这个山东人,不属于任何一派,此刻听得起劲,却想加入“道用派”。
至于父亲的叮嘱,他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傍晚收摊,返回客栈。
诸多士子也收起摊位,扛着小商品散去。
有同路之人,围在陈渊和朱铭身边,叽叽喳喳兴奋谈论着。
朱铭其实也在疯狂恶补知识,在洋州书院时大量阅读经典,也在大明村请教陈渊一些关键问题。
比如今天所讲的“大义灭亲”,就是陈渊给出来的,朱铭只知道成语,并不清楚其词源。
“在下陈东,字少阳,见过默庵先生,见过成功兄!”一个太学生冲过来,朝着他们作揖行礼。
陈渊微笑回礼,朱铭却在回礼时,忍不住多看此人两眼。
眼前这位太学生,领导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学生运动,“六贼”的概念也出自陈东之手。
可惜,后来因为阻止赵构去金陵,请求赵构还都开封,被赵九下令给杀了。
陈东问道:“两位可否专为太学生讲一场?蔡河两岸人太多,很多时候挤不进去,也听不清楚。”
陈渊表示遗憾:“太学不允许外人宣讲。”
陈东说道:“可在城外讲,在下把太学生带过去,至少能有数百人。”
“可以。”陈渊点头。
侯宣也过去自报姓名,但城门即将关闭,而朱铭又住在城外,只能隔日再来交流。
他骑马回到家中,兴奋道:“父亲,陈先生是真大儒,那朱成功也通晓经义,二者皆为国之栋梁。”
“吾已知。”侯蒙语气平淡。
他已经对时局彻底失望,只想着自保,顺便做点小事。少年时代那个山东游侠,早就一去不返,只剩下沉沉暮气。
刘逵倒了,张商英倒了,下一个就该轮到他。
宋徽宗性格多变,想一出是一出。在奸党的疯狂诋毁下,侯蒙顶多还能撑一两年。
用他制衡蔡京不假,可这样的人选太多,在宋徽宗眼里属于消耗品。
只有蔡京,是不可或缺的,谁让人家精通捞钱之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