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结印,不断有一柄柄寒光四射的重型弩矢带着刺耳的破空声飞出。
一旁有修士们祭炼的黄巾力士踏着祥云急速往来,不断将一捆一捆的重型弩矢送入六师军阵后方的重弩阵中。随着刺耳的弓弦‘嘎吱’声,孔武有力的大周战士拉开弓弦,将弩矢狠狠的扣在重弩上。
姬满的战车边,一名身穿道袍,头戴羽冠,手持一面闪耀着星光的大旗,周身道韵涌动、清气流荡,体表隐隐有一朵朵金莲随生随灭的老人骑着一头四不像,静静的看着隔着大河结阵的‘犬戎’大军。
“大王!”老人突然开口:“何时进攻?”
姬满左手握拳,沉重有力的说道:“随时可以进攻!”
低沉的马蹄声响起,几名浑身煞气的大将带着一队亲兵驰了过来。他们跳下坐骑,步行来到姬满的车驾前,献上了四头白鹿、四头白狼。
一名大将单膝跪地,低沉的说道:“大王,这是吾等方才大战,攻破犬戎前阵,获取的祭祀之物,特来献给大王。”
姬满缓缓点头,目光扫过体格巨大,远比寻常同类大出数倍的白狼和白鹿,眸子里闪过一抹欣然之色,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天空一道流光疾驰而来,宛如流星飞坠而下。
一名背生双翼,身上缠绕着淡淡雷光,面孔如雷鹰的大汉拎着一根铜棒,面带惊惶的冲到了姬满的车驾前:“大王……四方军团,全军覆没。一元宗、水母宫、太乙观、通天教派出的助战仙人……也近乎全殁!”
大汉嘶声道:“如今四方魔军,正整军,向我九州而来!”
姬满脸色骤变。
他身边手持大旗的老人更是瞪大了眼睛,他直勾勾的盯着那大汉:“一元宗所有弟子……”
大汉抬头,看着那老人,轻声道:“无一逃走,无一生还。”
老人的身体晃了晃,嘴角一缕血水冉冉淌下。
他手中大旗骤然爆发出夺目的星光,虚空骤然风云变幻,大白天的,阳光黯淡了下去,天空变成了青蓝色,无数星辰白日显形,放出了璀璨的星光。
缕缕星光从天而降,融入大旗,伴随着龙吟凤鸣声,一团团星光凝成的神兽神禽虚影从大旗中喷薄而出,在老人头顶排成了一支瑰丽神奇庞大军阵。
大河对岸,犬戎军阵中,数百名身高超过五丈,皮肤黧黑,生得丑陋无比的巨汉突然大声欢笑,用力的挥动起手中粗壮的树干。他们嘶吼着,将大周远征军团全军覆没,天地四极魔物大军全胜的消息传给了四周的蛮人战士。
一名身披兽皮,头戴白骨头盔的犬戎老人骑着一头巨型白狼,分开军阵,来到了大河边。他朝姬满挑衅的笑了几声,大声嚷嚷道:“姬满,今日一战,已无必要。你且回去,洗干净脖颈罢。你的头,我先预定了!”
用力拍了拍座下白狼的脑袋,老人大声笑道:“犬戎部的勇士们,用鲜血和勇气,拖住了你大周朝的六师精锐,让你们无法全力远征。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今日,我们不会再和你们拼命!”
“等到四极魔军齐攻九州……我会亲手砍下你的脑袋,将你的头骨制成酒器,日夜携带在身边,用你灵魂的哭喊声下酒!”
老人得意洋洋的挥动着手中长剑,大声呼啸:“孩儿们,撤退,我们不需要再和周人拼命,我们,已经胜了!”
犬戎大军骚动起来。
高亢的嚎叫声混着号角声响起,庞大的军阵原地转身,一道道狂风卷起风沙,裹住了军阵,烟云翻滚的朝着北方急速撤退。
手持大旗的老人看向了姬满:“大王,追不追?”
姬满双手紧握长戈,看着远去的犬戎大军沉默良久,目光不断扫过放在车驾前的四头白狼、四头白鹿,沉默许久,终于摇头。
“收兵。”
几个献上白狼、白鹿的大将呆了呆,齐声问道:“回西郑?”
姬满轻轻摇头,转身向西:“取九鼎,向西,拜访西王母!”
天空下着暴雨。
狂风卷着雷霆。
近百头体型巨大的应龙张开翅膀,在雨云中翻滚、穿梭。
应龙不时张开嘴,喷吐出刺目的雷火,轰碎了藏在乌云中伺机扑击的,背生双翼的丑陋魔物。
大地上,倾盆大雨中,规模庞大的宗周六师精锐大军正排着整齐的军阵,高呼着战歌向西奔走。战意和煞气化为滚滚热浪,在他们头顶汇聚成了一支庞大的凤凰虚影。这热浪翻滚的凤凰虚影不时鸣叫一声,但凡敢于靠近军阵的魔物,无不被震成了一团团腥臭的血雾。
军阵中,大队大队的修士盘坐在一架架马车上,他们身边悬浮着光芒闪烁的宝剑,偶尔一声剑鸣声响起,就有剑光飞驰而去,将藏身在雨幕中伺机扑杀的魔物斩成两段。
距离大周四方远征军团全军覆没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已然有零星魔物侵入了九州地界。
这些魔物胆大至极,居然纠集在一起,成群结队的袭击姬满统辖的大军。
大军越是向西,随着时间推移,四周汇聚的魔物越来越多,袭击的力度越来越大,大军也开始有了伤亡、减员。
庞大的军阵中,有九架巨大无朋的百轮大车,纯粹用金属铸成的大车上,九口通体遍布青色铜锈,高有百丈上下的铜鼎静静的矗立着。
每一架大车旁,都汇聚了三千六百名身高数丈的黄巾力士。
这些力大无穷,一人就可以搬山的黄巾力士,必须三千六百人同时用力,更按照随军的修士指点,布置成合力的大阵,才能勉强推动马车,让这九口大鼎随着军阵缓缓前行!
修士们已经极力在马车上绘刻了各种符箓,极力的减轻九口大鼎的重量,饶是如此,大车所过之处,用法术硬化、坚硬可比精铁的大地上,依旧被车轮压出了深达尺许的车辙印。
正是因为这九口沉重异常的大鼎,原本步行都可日行数千里的宗周六师精锐,耗费了半年时间,还没有抵达他们的目的地!
军阵的最前方,姬满忧心忡忡的看着远处云层中不时显出身形的魔物。
最近汇聚在大军周边的魔物越来越多,个体的实力也越来越强。最初出现的零星魔物,实力孱弱,犹如普通的野兽,任何一名宗周精锐,孤身一人可以轻松斩杀数百、上千头。
但是最近出现的魔物,其中的精锐,已经足以和宗周精锐一挑一的打得不分上下。
其中最强的魔物,非军中将领,又或者三五精锐联手,否则无法斩杀!
而这些,仅仅是魔物的先锋大军,真正的魔物精锐还没到来,真正的魔物大军,距离这里还远着呢。
“先有夏,后有商,再有我大周!”
“夏桀暴……咳,咳,亡于商;商纣不……仁……咳,咳,亡于大周。”
“夏之末,魔物初现,有神巫牺牲自身,以命祭天,封印魔物,商兴。”
“商之末,魔物重来,有道门修士崛起,三教封神,天地立规,周兴。”
“周,不过五代,魔物大举入侵……天庭被堵,人间魔乱,大周四野蛮人,纷纷投靠魔物……难不成,我大周,要亡于魔灾?”
“苍天,我大周子民,何辜?”
姬满低声嘟囔,他两鬓的几缕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的变成了白色。
雨幕中,有高亢的嚎叫声响起。
电闪雷鸣中,照亮了前方黑压压一大片人影。
随风飘来了一股腥臭味,一个姬满极其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姬满,你说得没错,大周,要亡于魔……哦,错,是亡于圣族之手。这是天注定的事情,你,反抗不了。”
“不如,你乖乖的跪在地上,让我砍掉你的脑袋?”
“如此,或许我可以考虑,在你的儿孙中留下一两个,当做宠物一样豢养起来,起码算是给你留下了一条血脉?”
犬戎王骑在巨大的白狼背上,身边站着数十名身披重甲的高阶魔物,趾高气扬的出现在庞大的军阵前方。
“是你?”姬满皱着眉,看着犬戎王。目光在犬戎王身上一扫而过,姬满看着那数十名容貌俊美,通体环绕着一丝丝黑气、血火的高阶魔物,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
“难怪你敢出现在我宗周六师面前。原来,你这条老狗,找到了主子,所以胆子才变得这般大?”
姬满讥诮的冷笑道:“你好歹也是一方大部的王,你宁愿做狗也就罢了,怎么,狗仗人势,还让你生出优越感来了?”
犬戎王老脸一阵通红,他气急败坏的吼道:“该死的东西,给我闭嘴……今日,不是你,就是我……”
举起手中沉重的大剑,犬戎王用力朝着前方一挥剑,突然他打了个冷战,收回手,满脸谄笑的看向了身边站着的一尊高阶魔物:“尊贵的大人,我们,要进攻么?”
那魔物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姬满,不感兴趣的摇摇头。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宗周六师军阵深处,那九口巨大的大鼎上。魔物的瞳孔一缩,竖瞳中露出了一丝极致的惊骇和恐惧之色。他死死的盯着那九口大鼎看了许久、许久,最终轻轻的吐了一口气:“不知道这九个该死的东西,为什么会落入你们手中……不过,幸好,你们似乎并不能发挥祂们的威力。”
“愚蠢的土著,这是我最喜欢你们的地方!”
“你们的内耗,你们的内斗,总是让你们文明中最优秀、最强大、最让我们这些外族恐惧的菁华,不断的消耗,不断的失去传承。”
“你们喜欢内耗、喜欢内斗的传统,实在是太美妙了,真是完美的民族性啊!”
“如果你们不内耗,不内斗……哦豁,我真不敢想象,你们会变得如何强大!”
“幸好,幸好……”
“从夏而商,从商而周……一代不如一代,嚇、嚇、嚇、嚇、嚇!”
“甚至啊,这九鼎,原本就不应该成为你们的镇国神器啊……你们究竟是如何,将祂们从那古老岁月中翻出来的?你们究竟,做了什么啊!嚇嚇、嚇嚇、嚇嚇!”
魔物狂笑着,缓缓拔出了腰间两柄闪烁着森森魔光的长剑,他微微俯下身体,‘嚇嚇’狂笑:“奴隶们,进攻!杀光他们!”
犬戎王深吸了一口气,很是谄媚的应了一声,然后再次举起了手中长剑,狠狠向姬满一挥:“孩儿们,进攻……让这些周人知道我们犬戎儿郎的力量!”
“冲上去,杀光他们……抢下九鼎,献给尊贵的大人们!”
潮水一样的犬戎大军嘶吼着,向宗周六师发动了亡命的冲击。半年前,面对整军的宗周六师,他们犹如被打断了脊梁骨的野狗一样仓皇溜走,但是今日,有了这些魔物的坐镇,他们就突然变得英勇无比,莫名的充满了决战到底的勇气!
高空中,一头长度只有不到十里地的小型魔物巢穴,在数千头背生双翼的魔物拖拽下,慢悠悠的穿破了云层,从天空缓缓降落。
这魔物巢穴腹部密密麻麻的泄殖腔张开,无数团拇指大小的粘液包裹着一点点幽微的魔光从天而降,没入了地面上冲击的犬戎大军体内。
伴随着凄厉的嘶吼声,被魔光侵入身体的犬戎大军重重的摔倒在地,身躯剧烈蠕动着,体内不断传来骨骼急骤摩擦、内脏急速蠕动的怪异响声。
闪电惨白色的光芒照亮了大地,一头头狼头人身,体表满是薄薄鳞甲的怪物挣扎着爬了起来。这些瘦骨嶙峋,身高丈外的怪物喘着粗气,嘴里滴答着粘稠的涎水,眸子里反射出兽性、浑浊的幽光,大声咆哮着,朝着前方的宗周六师飞扑。
他们的速度,比犬戎战士要快了十倍不止。
他们的速度,比那些犬戎战士胯下的野狼坐骑,也要快出了数倍!
他们撕裂了风,撞碎了雨,带着一道道残影,嘶吼着撞入了宗周六师密集的军阵。他们不畏惧锋利的刀、锋利的剑,对杵在面前的长戈、长戟视若无睹。他们任凭兵器撕开了自己的身体,全身撞入了军阵中,挥动尖牙利齿,掀起了一道道长长的血水。
无数魔光从天而降。
一个又一个犬戎战士不断的转化为狼头人身的怪物。
空中的那座小型魔物巢穴,用最小的损耗,最大的提升了犬戎大军的战力,给姬满的军队造成了尽可能大的伤害。
更可怕的是,这些狼头人身的怪物身躯组成并不稳定,它们飞扑时,身躯动辄突然膨胀开来,‘轰’的一声炸成了无数碎肉烂骨,炸得附近的宗周战士遍体鳞伤。
天空中,有更多的魔物从天而降。
那魔物巢穴体内,大片大片墨绿色的粘液喷洒出来,落在宗周战士的身上,腐蚀他们的血肉,烧穿他们的骨骼,伤害他们的五脏六腑,极大的削弱了他们的力量。
姬满紧握长戈,正要下令全军反击,西方天空,突然有一道墨绿色的光芒落下。
那光芒中,是一颗拳头大小的种子。
种子落地,急速的抽条发芽,顷刻间,方圆百里的大地上,密密麻麻生出了无数长达里许、手腕粗细,通体密布吸血倒刺的剧毒荆棘。
这些荆棘犹如活物一样急速的扭动抽打,撕裂了无数犬戎战士的身体,抽干了他们的血液。随着一个又一个犬戎战士不断倒地,这些荆棘开始急速的抽条、分蘖,快速的繁衍自身。
荆棘越来越多,强度越来越大。
最初的时候,犬戎战士们挥动兵器,还能砍断身边的荆棘。
随着越来越多的犬戎战士阵亡,这些荆棘已经变得比精钢还要坚硬数倍,比黄金还要柔韧,任凭犬戎战士如何疯狂的嘶吼,他们再也无法砍断哪怕一根枝条。
最终,只有犬戎王带着数千残兵败将,伴随着数十名面露惊惶之色的高阶魔物,踉跄着向北面狼狈逃窜。
无数的荆棘从四面合围了宗周六师,一根根长达数里的荆棘条笔直的伸向天空,犹如一片墨绿色的密林。
骤然间,姬满前方的大片荆棘无声的左右分开,一名披散长发、身穿浅绿色长袍,双手揣在袖子里,光着双脚,踩着满地泥水、血水漫步而行,但是白皙光洁的小脚丫上不见丝毫污渍的少女,悄然无声朝着姬满的车驾行了过来。
少女眉如青黛、眼如秋水,清淡素雅的小脸蛋不着脂粉,就好像一副用笔极淡的水墨山水画,乍一看去,好似并无什么出色的风景。但是你仔细品鉴,仔细去看,就觉得山山水水之中,有无穷韵味,无穷的风雅,逼得你冲她多看一眼,再看一眼,最后,你的目光就好像沉浸在了她的面容中,再也无法挪开。
少女站在宗周六师的军阵前方,原本军阵上方冲天的煞气,也莫名的消散了大半。
姬满目光深沉的看着少女,沉默许久,他才放开手中长戈,向少女行了一礼。他低沉的呼喝了一声,他的车驾后方,就有随行的内侍,捧着金盘玉盆,向少女献上了美玉、绸缎、珍珠、宝石等诸般美物。
少女没有朝这些美物多看一眼。
她的目光越过了姬满,越过了庞大的军阵,看向了军阵中那九口硕大的、锈迹斑斑的青铜鼎。
少女清淡如水的面庞上,突然露出了极其开心的笑容。
“你们听到了么?祂们,很悲哀,但是祂们,在唱歌!”
“祂们见到我,很开心,很快乐。但是祂们在你们手中的时候,很悲伤,很愤怒。你们,没听到么?”
姬满的脸抽了抽,缓缓摇头:“西王母听到祂们在唱歌?我,的确没有听到。”
少女摇头:“我不喜欢西王母这个称号,你们知道的,我并不是那个搬去了天庭享福的西王母……你们这些‘周人’,不能因为我住在九州的西面,就用这个我并不喜欢的名号称呼我……其实,我更喜欢原本我应该继承的那个名号。”
抬头看着天空,少女眸子闪烁,天空中,就有八颗硕大的星辰亮起,奇异的力量充盈虚空,照亮了整个天地。
少女幽幽叹息:“可是,属于那个名号的那颗星,没有了。所以……但是,这不重要。”
少女轻笑着,朝着那九口大鼎伸出了小手:“我们承诺过,我族再也不会踏入九州半步,所以,我们无法去你们的都城,拿回祂们……但是你将祂们送到了我的面前,所以,你是同意了当初我们的建议,用本来属于我们的九鼎,换取一颗‘长生药’?”
姬满紧握双拳,嘶声道:“我,岂是为了‘长生药’而来?我来这里,是为了九州,为了大周的子民!”
姬满怒视少女:“九州,有难了。那些魔物,打败了我派出的远征大军,他们正在杀向九州!你,不知道么?你,应该比我们更早知道才对。”
少女摇头,满不在乎的,像一只被惊动的金鱼一样,吐了一个小小的口水泡泡。
“哪,哪,哪,这怪谁呢?”
“原本九州结界坚固得很、结实得很,那些魔物,偶尔能漏三五个进来,就很不容易了。偷偷摸摸溜进来,还要小心被我们的族人满天下的追杀,他们活得叫一个可怜哪!”
“可是,为什么融入了九州结界的九鼎,庇护这一方天地的九鼎,会变成你们大周的镇国神器呢?”
“哪,哪,哪,原本只能零零星星溜进来三五个的魔物,为什么能够越来越多,渐渐地,连他们的魔物巢穴,都能不断的涌入进来,甚至有足够的力量围攻天庭呢?”
“哪,哪,哪,这是为什么呢?”
她笑着摇头,满头长发就很调皮的在风雨中飞舞起来。
四面八方,那些剧毒的荆棘剧烈的摇晃起来。密集的荆棘丛中,有好些袒露上身,身高过丈的魁梧壮汉手持制式古老的长戈、长矛,在风雨中显露出了身形,一个个目光不善,甚至是怒意冲天的盯着宗周六师的军队。
这些壮汉的人数不多,但是他们身上的煞气、战意,乃至他们体内磅礴的血气,甚至压过了数量是他们数百倍的宗周六师的精锐们。
少女摇了摇头,朝着那些壮汉摆了摆手。
那些大汉发出了悲愤的咆哮声,狠狠一跺脚,顿时的大地剧烈的摇晃着。
狂风暴雨中,大汉们犹如幽灵一样没入了风雨。
少女掏出了一颗拇指大小,色泽青翠,表面有一丝丝叶片脉络一样纹路的丹药,随手丢向了姬满:“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而来,总之,九鼎属于我们,而这颗长生药,属于你了。”
姬满下意识的抓住了长生药。
少女则是唱起了清幽的歌谣。
在她的歌声中,九口大鼎体表的铜锈一点点的散去,放出了璀璨的光芒。铜鼎表面,浮现出了大量古老的文字,鼎足上,更有渔农耕樵、神兽怪禽、山精水怪、奇山异水诸般纹路不断的浮现。
少女的目光变得极其的幽深。
她掏出了一柄绿色的玉刀,毫不犹豫的切开了自己的左手腕脉。
淡青色,带着淡淡馨香的血液喷洒,九口大鼎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腾空而起——每一口都需要大量修士联手,需要三千六百名黄巾力士合力,才能勉强移动的大鼎,就好像轻盈的鸟儿一样飞起。
九口大鼎化为九团青色的光,围绕着少女急速的盘旋飞舞,不断发出高亢如云的轰鸣声。
伴随着九鼎的轰鸣,天空中,稀稀拉拉的魔物不断的坠落、粉碎,炸成了漫天的血水。
血水落下,剧毒的荆棘欢快的摇晃着,贪婪的吞噬着这些魔物剧毒、带着强烈腐蚀性的血浆。那些对宗周六师而言,有着剧烈毁灭力的魔物血浆,对这些荆棘而言,却是大补之物!
少女的面色逐渐发白,她轻轻的拍打着每一团靠近自己的青色光芒,轻声说道:“去吧,去吧,不要留恋,不要愤怒……九州的子民,也是我们的子民啊!”
九团青色强光冲天而起,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祂们一路向东,沿途撞碎了厚重的雨云,照亮了万万里的山川河岳。
九州上空,一层厚重无比、广袤巨大的结界逐渐亮起。
清晰可见,那厚重、威力庞大的结界上方,赫然有着九颗硕大的窟窿,以及几条明显的裂痕。
九团强光撞入了结界中,九颗窟窿瞬间填满,而那几条明显的裂痕,也在一点点的收缩、愈合。
少女停下了歌唱,她拂左手的伤口,伤口愈合,但是失血过多的她,连声音都变得极其的轻微飘忽。
“记住一点,将话带给你们的后世子孙,我的力量,根本不能和炼制九州结界的那位前辈相比……所以,我倾尽全力补上了九州结界,但是……总归是不牢固的吧?祂会越来越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了那些魔物可乘之机。”
“所以,让你们的后世子孙,一定要小心谨慎。再也不要动那些组成九州结界的神物的主意了,那不是你们应该碰触的东西。”
“还有呢,我的实力很弱,我得到的传承,不全。所以这颗长生药,呃,不好意思,不能让你真正的长生不老,大概只能延寿三百年吧?”
少女很是无奈的摊开了双手:“不过,想必你也不在乎,毕竟,你们大周的王,都自称‘天子’了嘛……曾经的人皇啊,那是与天平齐的存在,就算是天神,也要对人皇毕恭毕敬呢。”
“但是你们都自认为‘天子’了,你们的王权,都是天庭授予的。呃,寿命短一点,长一点,你应该不在乎吧?反正呢,你死后,也能在天庭混一个好位置罢?”
“三百年后,如果你病死、老死,可不要说我骗你哦!”
摇摇头,少女叹了一口气:“不过,那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吧?我毕竟不能像那位前辈一样,将九州结界恢复到鼎盛状态啊。所以,九州之内无魔,而九州之外,遍地魔物,我们要和他们不断的斗下去,三百年后,我应该是死了。”
“反正也不怕你找我算账了……不过,还是要提前说一声,不然你的后世子孙,败坏我们族人的名声,说我们用残次品的丹药骗你的镇国神器,这就不好听了。”
“好了,就这么多了。我走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吧。”
少女看了看姬满身后庞大的军阵,摇头道:“你们这点人,不够他们打的,赶紧回去吧!”
少女笑着转身,一蹦一跳的远去。
姬满看着少女的背影,沉声道:“西王母,既然九州之外,满地魔物,那么,为何不带你的族人,回返九州?我以大周天子的名义……”
少女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你是‘天子’啊,我族,只尊人皇,傲视天神,怎可屈居天‘子’之下?”
“更何况,当年我族离开了九州,我们败了,就是败了。”
“不管是为什么,不管是因为什么。”
“总之,我们不会再回去了。”
“如果要消亡,那就是命……好啦,就这样吧。若是有心呢,在你们的史书上,给我们说点公道话就是。”
“嗯,希望你们的史书,能够让后人,多少记得我们吧?”
“毕竟,虽然我们的祖辈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情。”
“但是……总归是有了他们,才有了如今的九州子民啊!”
“所以,给我们说几句公道话,这个要求,不过分的吧?”
姬满缓缓点头:“公道话么?我记得了!”
………………
三百年后,退位多年,隐居幕后的姬满寿终正寝。南方有大国曰‘楚’,其王在确定姬满的死讯后,第一时间派遣大臣前往周都,询问‘九鼎大小轻重几何’?
又数百年,大周灭亡,战国纷争。
周朝典籍付之一炬,些些‘公道话’,湮灭于岁月长河中,曾经的历史,终究成了传说,而传说,最终成了神话,到了最后,旧的神话也被新的话本小说取代。
世间就只有新的神话流传,再无人提起古老岁月中,那曾经的只鳞片爪。
唯有跨过大洋,那遥远的极东大陆上,还有些许遗民,偶尔会念叨一声——‘殷地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