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不论是寻找其他可能的穿越者还是相关的线索,他都不可能只在贝克兰德这一座城市内活动,甚至不可能只在鲁恩活动。每次要阿蒙给自己兜底,不说阿蒙乐意不乐意,道格拉斯自己也不是很乐意,就算欠人情,也得欠在刀刃上。
想要不被教会发现,最一劳永逸的方法,当然是脱离教会,重新变成野生的非凡者。毕竟最初道格拉斯选择成为官方非凡者,也就是追求晋升和神秘学知识,现在二者都不缺,教会的种种规则对于他而言就显得束手束脚了起来。
但脱离的方式方法还需从长计议。无脑跑路固然可行,可难免会波及到维瑞蒂。毕竟还是对方的监护人,他不太想因为自己的缘故阻碍维瑞蒂的未来,这个时代女性想要获得体面生活的途径本就不多。
至少,要等小姑娘考上大学,这大概还需要半年到一年,足够他打点好各种细节,再给小姑娘留下一笔足够花销的钱财。道格拉斯自认这样就算履行了应尽的责任,心理上的亏欠感会少些。
教会方面也是一样,想要脱离是真的,不想亏欠朋友,也是真的。
他只能在其中努力寻找一个平衡,一个摇摇欲坠的平衡。
看出他的犹豫,阿蒙笑了一声,未做评价也未做催促:“那就这么做吧。”
说罢,祂略略后退一步,就这么消失在了原地,似乎从始至终都不曾存在过。
道格拉斯习惯了祂的神出鬼没,不怎么在意地抬起手捏了捏眉心,然后将窗户推开,任凭微风卷携细雨,带着泥土的腥味扑面而来,大脑放空,什么也没有思考地静静盯着雨幕出神。
直到许久后病房的门被笃笃叩响,道格拉斯才闭了闭眼,将自己从较为疏离的状态中抽出,一边合拢窗户一边笑着转头看向门口:“请进。”
第一个钻进门的是淡金长发束起、浅绿眼眸含笑的小姑娘维瑞蒂。不过看到道格拉斯站在窗前,发丝和肩膀都被雨丝浸透的样子,她立刻皱起眉头,脸上充满了谴责的神色:“窗户没有关严?怎么不找东西擦擦……”
说着,她快步上前,没找到毛巾就从兜里掏出了手绢,伸直了手臂要帮他擦拭湿透的额发。
于是第二个进门的安托尼亚就看到道格拉斯猫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低着头乐呵呵被小姑娘摁着擦头发。
“……”安托尼亚觉得这两人都挺享受其中的,情商很高地没有做声,而是抱着双臂等待。
一张小小的手帕当然没法把水擦干净,不过用了几个戏法悄悄辅助,道格拉斯再直起腰的时候身上已经很干爽。他如同大型犬抖毛一般甩了甩头发:“可以了可以了,再擦要秃了。”
维瑞蒂不太放心地用手摸了下他的发丝确认是否干透,抱怨道:“刚刚痊愈的病人抵抗力还很弱,不能着凉的。对了,之前我有带外套过来,待会儿出门你就披上。”
看着她从病房衣柜中取出的外套,道格拉斯心里吐槽着哪里有人在春天还穿这么厚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放松地说道:“听你的。”
因为要退病房收拾东西,维瑞蒂带来了一个手提箱,两个人一起把住院期间拿过来的生活用品收拾好,安托尼亚和道格拉斯打了个招呼后就先回到大厅公费结清账单,然后叫来出租马车,三人一起回到了道格拉斯位于北区考文特街的住所。
按照鲁恩的社交风俗,不出意外地安托尼亚被留下来和这家人共同享用下午茶。房东托马斯夫妇也借此机会和道格拉斯商量起一件事情。
“去迪西海湾定居?”手捧红茶杯,道格拉斯心下虽有些惊讶,但考虑到房主夫妇的年龄和身体状态,这也不是什么无法想象的决定。
虽然年龄还未到六十,但托马斯先生早年当过兵,腿脚有些不便,托马斯夫人则是生育孩子时落下过病根,两人身体说不上健康。他们原本有陆军军官出身的小儿子陪伴,但两年前的战争也让他们失去了儿子,只剩远嫁到迪西海湾的长女。
新年伊始时,托马斯夫妇去迪西海湾看望女儿,女儿也就提出让两位老人来南方定居,那里的环境,那里的气候对他们的身体健康很有帮助。最终让托马斯夫妇下定决心的是,女儿已经怀有身孕。老人对孙辈的诞生总是满怀期待的,总想亲眼见见、亲手抱抱,这样一来离开居住过几十年的城市的遗憾也被喜悦之情冲淡了许多。
“当然,你们不用操心搬家的问题,”发丝已有花白的托马斯先生呷了一口茶水,早已考虑好相应的事,甚至能当场从抽屉里取出当时道格拉斯来租房的合同,“这栋房子不会被转让,呵呵,等孙儿长大,还是得到贝克兰德来接受更好的教育。我们之间的合同当时只签了半年,现在,我希望把它变成一个长期的合同。”
一座房产放在贝克兰德不用也是浪费,总归是要租出去的。道格拉斯因为“见义勇为”而在医院躺了半个月这事反而得到了当过兵的托马斯先生的欣赏,租住的几个月来两家人在生活上也很和谐,没有什么冲突。何况今天安托尼亚在,以同事的身份证明道格拉斯在教会内也将得到提升,体面这块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大地母神在贝克兰德影响力虽小,那也是正神的教会,神职人员到底还是被这个社会所认可的比较高端的职业。
对此道格拉斯自然没什么意见。整租对他来说在经济上有一定压力,但之前的积蓄和即将上涨的工资还是能够负担起。况且他手上还有“观众”、“心理医生”的魔药配方,虽然不能从教会换成功勋,但走地下市场换成金镑是很轻松的一件事。
具体的合同细节还需请一个事务律师来共同商讨,但事已经定下,托马斯夫妇也就能放心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当然在这之前少不了一场符合鲁恩社交礼仪的宴会。
本来不太爱参加这种宴会的道格拉斯现在竟然也有些期待,期待身处人群之中,聊些最庸俗不过的股票投资、家长里短。听着托马斯夫妇有些唠叨的安排,听着煤气灯燃烧时细微的嘶嘶声,听着茶杯和托盘接触时细碎的碰撞声,让他有一种恍若隔世的安全感。
这里或许不是家,但已经有了家的味道,有了让他能放松下来的氛围。
嗯……道格拉斯侧头看了一眼好同事安托尼亚。如果旁边不坐个血族,那他就可以假装忘掉非凡世界的事情了。
安托尼亚注意到他的目光,不知从哪儿学的冲他wink了一下,具体想表达什么意思不知道,反正看得道格拉斯眉头直跳。
他趁着旁人注意力不在这边,身体向安托尼亚那边倾斜了些,举起茶杯挡住嘴形小声问:“你们血族喝茶能喝出来味道吗?”
他的声音接近耳语,但对五感敏锐的血族而言并不难捕捉。
“我们只是偏好血食,并不是味觉失灵。”安托尼亚同样悄声回答,“我过来本来是想告诉你,这个周末有空去我家庆祝你成为正式成员……看来你没有空。”
“下个周末。”道格拉斯诚恳保证。
血族随意点点头,又用冰凉的手塞给他了个冰凉的东西。道格拉斯一摸那熟悉的形状就知道是灵摆,和他第一次领到的一模一样,让他怀疑教会的灵摆全是从不知道哪里制式批发来的。
“好好休息,明天需要你抽空去一趟教会,舒尔茨有个新任务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