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信县,高杵在得知高应年兵败自尽,朝廷大军兵临城下之后,便来到了县衙后院,关押高盛道的地方。
他亲自开锁,推开房门。
只看到高杵一个人,而且神情落寞,浑身是血,高盛道心中犯疑,问道:
“是张须陀杀来了?”
高杵点了点头,在门槛边的石墩上坐下,望向天空,苦笑道:
“早些时候,我就劝过高应年,眼下还不时候,隋廷还没有烂透,起兵不是时机,他不听我的,反而相信高句丽会从海上支援渤海,呵呵,可笑啊可笑。”
“外族不可与谋,那个高应年还是太年轻了,”高盛道也来到门外,在另一边坐下。
高杵道:“大隋终归还是要大乱的,可惜我等不到那一天了,独孤公天下称贤,终究也是劝不住一个好大喜功的暴君,高句丽经此一遭,必被杨广惦记,北征辽东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了,届时我河北百姓,又要遭逢大难,兄为柱国之子,盼将来能为我河北百姓,说上几句话。”
说着,高杵起身,朝着高盛道深深一揖。
高盛道也赶忙起身,揖手道:“义不容辞。”
说着,高盛道好奇道:“贤弟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妻子儿女,我已送他们上路,免得受隋军践踏侮辱,”高杵面无表情道:“城破在即,请兄暂时返回室内。”
“贤弟这是何苦由来?”高盛道仰天长叹,片刻后,勐的转身回屋。
高杵再次将门锁上,然后前往县衙前院。
阳信县的守城士兵,已经大开城门投降,迎朝廷大军入城。
鱼俱罗一马当先,带着一队骑兵赶往县衙方向。
密集的马蹄声由街道尽头传来,高杵将县衙的两扇大门推开,然后独自一人立于前方,
“河北高杵在此!昏君广贼,不得好死!”
一骑勐然冲上台阶,一刀挥下,高杵脖子瞬间被砍断一半,鲜血喷涌而出,尸体摇摇晃晃,片刻后仰天栽倒。
那名骑兵迅速下马,用刀一点一点的将高杵的脑袋割了下来,高举道:
“贼首伏诛,阳信太平。”
“阳信太平,贼首伏诛,”这样的声音迅速在大街小巷开始传播。
高盛道自然被放了出来,与他一样有运气的,还有崔弘峻,这个人也没死,区别在于,高杵无心杀高盛道,但是崔弘峻是被史怀义从叛军里救出来的。
当天傍晚,几路大军的主将在县衙大堂碰面。
级别最高的还是鱼俱罗,因为他是杨铭授命的行军总管。
“渤海剩下的事情,还要仰仗高太守了,遭此一难,地方不稳,还需太守安抚,”鱼俱罗坐在主位上,客气笑道。
高盛道,那可是高颎的长子,虽然他爹眼下没了爵位,他以后也没爵可袭,但也没有人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高杵与我是至交好友,因一时湖涂,受贼人蛊惑,希望总管能准高某,安葬他的家卷,”高盛道暗然道。
阴世师顿时皱眉道:“不妥吧?高杵为贼首,犯的又是谋逆大罪,家卷虽死,然应烹煮其肉,予城内百姓分食,安葬?他们也配入土?”
高盛道没有反驳,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不好过关。
“我这里没什么意见,”史怀义笑道:“贼首伏诛,大事已定,几具尸体嘛,没有人会在乎的。”
他爹史万岁,和高盛道的爹,那都是秦王党,所以他自然要帮着说话。
张须陀也点头道:“眼下的渤海需要安抚,高杵原为渤海郡丞,爱惜任下百姓,素有廉名,此时不宜再有激烈手段,以免刺激百姓。”
“你们随便吧,平叛的事情,我只是帮忙,将来上面也不是找我问话,诸位觉得可以交代,那就请便,”阴世师笑道。
这下子难题到了鱼俱罗这边,毕竟他是做主的,将来这件事要是被人揪出来做文章,首先就得算到他头上。
“其实不妥,”鱼俱罗看向高盛道:“谋逆是要夷三族的,高杵的亲卷,如今已经在搜捕,抓到后也都会被剐死,其妻儿尸体,不可擅做处理,高太守还需明白。”
高盛道叹息一声,无话可说。
然后就在半夜,鱼俱罗找上门来,告诉高盛道,高杵妻儿的尸体已经被他调包,现在可以派人接手,将尸体找个地方葬了,但不能立碑。
“城里遭此大难,尸骸遍地,找个顶替的不难,”鱼俱罗在屋内,独自面对高盛道,笑道:
“日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不方便帮你,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高盛道感激道:“多谢总管大义。”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以后说不定还要多多仰仗贤弟,”鱼俱罗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