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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江州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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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元’姓,听闻是某个世家大族出身,只是不知为何,贬谪江州。

    欧阳戎上任以来,见到他的次数不超过两手之数。

    刚上任那会儿,欧阳戎还能每早看到他睡眼惺忪的小跑进来点卯。

    然后越来越不见人影,经常以“小病小痛”为由迟到早退。

    呵现在倒好,这位元司马,卯都不来点了。

    缺勤一天,扣俸半石。

    欧阳戎面无表情,取出一份名册,狼毫笔沾墨,添上一笔。

    他站起身,抱着名册,捏着毛笔,离开了空荡荡的江州大堂,去往周围的下属官署,开始一一巡查。

    这也算是江州长史的日常工作之一了。

    除了王冷然是刺史上官又有‘体恤民情’的借口、欧阳戎不太管得了外。

    江州大堂,包括江州司马在内的一众官吏,都归他监察管理。

    欧阳戎在官署逛了一圈,发现今日倒也还行,来的人数,比昨日多了七八个。

    换句话说,是称疾请假的人数比昨日少了七八个,可喜可贺。

    当然,不请假旷到的江州司马元怀民除外。

    奇怪,这股子欣慰感是怎么回事?

    欧阳戎低头记录,嘴角扯了一下。

    若是这种时常请假、点卯完成任务的事情,发生在当初他主政的龙城县,刁县丞他们的俸禄都得被罚光。

    只不过眼下,江州大堂名义长官是王冷然,他带头如此,自然上行下效,难以根治。

    且欧阳戎前几日上报此事时,建议过建立一个罚没机制,约束下属们请假早退,结果作为刺史的王冷然只是笑眯眯点头,打哈哈过去。

    并且嘴里说的好听,说让欧阳戎这个江州长史全权操办,他十分支持,让他放手去干,大干特干。

    欧阳戎哪里不知道这位老刺史的圈套。

    他按兵不动,暂时不作恶人。

    结束巡查,欧阳戎返回正堂,依旧不见元怀民的影子。

    他环视了一圈空旷的正堂。

    “荒缪。”欧阳戎微微摇头,把点卯名册随手丢在桌上。

    现在是十二月下旬,即将迎来元正、冬至的假期。

    按道理说,年底应该最忙的时候。

    结果现在倒好,江州大堂人都来不齐。

    欧阳戎最近经常怀疑自己是不是江州大堂唯一的“老实人”,嗯,就他是来任官办事的,其他人都是来江州旅居、游山玩水的。

    眼下,城内的大部分民生事务,都落在了欧阳戎的案头,堆积的高高的。

    除去浔阳渡市舶司管理贸易的肥差,其他事务大伙似乎都不太愿意干。

    或者说,想干的,官职不够,官职够的,不愿意干,也干不来。

    前者,便是江州大堂下面那些油滑小吏。

    后者,例如王冷然、元怀民这些或科举出生或高门荫官的读书士人。

    欧阳戎终于明白,当初江州济民仓的十几万石粮食,为何会被几只硕鼠愚公移山的搬空了。

    主打一个“无为而治”。

    江州府的“旅居官员们”对于浔阳城内的事务,似乎还没有那些外地聚来的精明商贾们热心呢。

    只不过这种无为怠政的情况,对于欧阳戎而言,似乎有益?

    一位愿意揽事、大揽特揽的江州长史,在浔阳城内自然权力极大,财政民生都在他的手里。

    特别是王冷然,似乎并不在意江州府的钱袋子落在欧阳戎手里。

    好像挺蠢的,但仔细一想,倒也正常。

    这种封建皇权的时代,在傲慢的勋贵士官们眼里,士农工商,商贾排最后,地位不及工匠,与戏子一样低下。

    什么钱袋子,那叫提款机。

    欧阳戎估摸着,在王冷然眼里,可能只要紧紧握住浔阳城与附近折冲府的兵权就行了。

    任何涉及枪杆子的事情,王冷然捂得严严实实,分毫不让欧阳戎沾,特别是浔阳王府附近的护卫,其实就与半监禁差不多,日日向王冷然禀告动向。

    欧阳戎轻笑一声,继续埋首案牍,提前给即将到来的铸佛之事,仔细算账。

    约莫一个时辰后,正午的钟声传来,欧阳戎放下了笔。

    “下午出城,选址去了……”

    他嘀咕一句,离开正堂。

    先是召来长随,一齐前往马棚,准备牵“冬梅”离开。

    欧阳戎刚来到马棚附近,脸色一怔。

    只见前方马棚内,有一个约莫二十七、八的绿服男子,正在围着“冬梅”转圈,不时伸手抚摸一下,一脸痴态,还跑去撅起屁股,更换马槽里的饲料。

    “冬梅”不耐避开,打了个响鼻,陡然两脚后蹬,吓得绿服官员后仰摔跤,从地上爬起身,扶正帽子,摸摸身上,长松口气。

    幸亏没被踹中,否则某人新上任后的第一个案子就要新鲜出炉了。

    “元怀民,你在干嘛?”欧阳戎皱眉走近。

    “啊,长史大人。”

    某位江州司马吓了一跳,脸色讪讪问:“这……这是您的坐骑?”

    “嗯。”欧阳戎点头:“名唤冬梅,怎么,它得罪你家公马了?”

    “不是不是。”元怀民精神一震,手指冬梅,煞有其事道:“这是匹好马啊,长史大人可否借我一用?”

    “伱要干嘛?”顿了顿,温馨提醒:“它是母马。”

    “如此良驹,应当作赋一首,下官想带回去好好观察一下,先洗一洗,嗯先画一副良驹出浴图也不错。”

    “……”

    欧阳戎牵马,头不回走人:“离冬梅远点,它不想见你。”

    冬梅立马打了个响鼻,马首蹭了蹭主人肩膀,似通人性,感激涕零。

    爱马人士元怀民立马跟上,苦苦哀求:“长史大人,成全下官此愿吧……”

    欧阳戎忽然回头:“你没点卯,该不会一上午都在骚扰它吧?”

    “点卯?”元怀民一愣,旋即拍额,苦了张脸:“啊忘了!”

    “真有你的啊。”他点头赞扬,下一秒变脸,平静说:

    “缺勤一天,扣俸半石。”

    “唉唉唉,长史大人别生气,能不能别记名,下官俸禄快罚没了,元正夜要吃雪了……”

    元怀民突然捂肚:“哎哟,下官今日腹疼,长史大人,告假一日,告假一日……”

    怎么会这么不着调?

    欧阳戎板脸离去。

    活该你当江州司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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