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爱或恨,是情还是债?谁又能分得清清楚楚呢?饶是他早已看破了天机又如何?即使明知道最后会万劫不复,他还不是一头陷下去情海翻腾得无法自拔吗?
而那些所谓的千般道理,其实都是说与旁人听的,真的深陷其中,能果断抽身离去的,又有几人?
明明深爱,却仍然要去狠心伤害,谁能知晓那一道道割在爱人身上的伤痕,就如同是插在自己心头的利刃,鲜血淋漓又永不愈合,疼极似万箭穿心,却又只能忍而不发,那是一种不能言说的痛,千仞雪自己身在其中,自知其有多么苦不堪言,也唯有亲自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得其中滋味罢。
与被心爱的人恨之入骨相比,被心爱的人彻底遗忘,却更像是一种凌迟之痛,就仿佛有千万只小虫在不断的啃食着自己的骨肉,在每一个午夜梦回时,乍然惊醒,愣忪片刻后,便是一阵狠似一阵的锥心之痛。
千仞雪没有权利去评定血羽的对错,再言之,情爱之事原本也没有既定的对与错,只不过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抛开血羽恍若托孤的嘱托,管默言既然是管九娘的女儿,他自然会不遗余力的去辅佐。
这――是他欠她的。
年少轻狂时,他谨遵先祖遗命,曾做出过很多伤害甚至是企图虐杀管默言的事,可是随着岁月的沉积,他越来越看清一件事,那便是天命不可违。
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既然是上天既定的命运,那么无论旁人怎样去阻挠,都是于事无补的,或许唯一能改变她命运的人,也就只有她自己了吧!
管默言居高临下,淡淡扫了千仞雪一眼,忽而只见她水袖轻扬,虚虚将他扶起身来。
千仞雪只觉得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自己猛的托起,他愕然的抬起下颌,定定的望着座上的管默言,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管默言竟然已经强成了这个样子,即便他及他的先祖在她的身上下了重重的封印,仍是无法彻底封住她身上恐怖的力量吗?
无尽的失落在千仞雪的窄眸中一闪而逝,这便是先知的悲哀,明明早已洞察天机,却仍只能束手无策,即便是耗尽了全部的心血,也只不过是眼睁睁的看着它不可逆转的发生;发展,这种空乏的寂寥,无人可知。
隔空扶起千仞雪之后,管默言便斜斜靠向椅背,勾着唇角浅笑道:
“早日继承大统吗?雪长老的殷殷嘱托言儿定会谨记在心,只是恐怕并不是所有人都这般想罢?是不是啊?月长老!”
“臣不敢!”
月长老虽是嘴里说着不敢,眼中的不逊却是昭然若揭,他没有看到管默言刚刚虚空中扶起千仞雪的那一幕,即便是看到了,也只会觉得那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因为在他的心中,管默言永远是那个一学法术就会困到频频点头,需要管九娘提着鸡毛掸子满山追打的小妖精。
“哦?那便是言儿胡乱猜测了?可是言儿却总觉得月长老好似有话说的样子呢!”
管默言蹙眉冷笑,修长的手指头轻轻的敲击着身侧的扶手,眼眸中的神色讳莫如深,好似忽明忽暗的烛火倒映在墙上的影子,虚虚实实得让人无法扑捉。
见月长老似是面有隐忍之色,管默言索性粲然笑道:
“月长老是长辈,又是请但说无妨,言儿洗耳恭听便是。”
见管默言竟然明显对自己放低了姿态,月长老不自觉的便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到底还是个小丫头片子,虽然刚刚气势挺唬人的,但毕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的虚有其表罢了。
思及此,月长老不自觉又上前一步,说话的声音也大上了许多。
“请赎微臣直言,妖界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万妖之王必要力挫群妖,狭路相逢胜者为王,想要坐上这个位置,单靠运气恐怕是难以服众的。”
月长老的一席话,可谓是大逆不道至极,说到底他不过是欺管默言根基未稳,又无人依靠罢了。
风花雪月四大长老,明里是为妖王劳心劳力,实则也拥有各自的势力,就如同管九娘身后掌管着青丘一族一般,其他三位长老亦有各自代表的派别。
听罢月长老如此挑衅的话,管默言却不怒反笑,好似根本未将月长老的不恭放在心上一般。
“既然是妖族历代的规矩,言儿莫敢不从,只是言儿尚且年幼无知,还望月长老能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