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里继续受苦,要么是想方设法克服困难杀死魔人回到现实里做个不知道经历过什么隐秘事件留下重大心理疾病的神秘人物……无论选哪边都不是好结局,两害相权取其轻的话就只能选后者,但那倒是把方法告诉我啊?
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抱着强烈的纠葛和痛苦,我已经来到了无名山的山脚下,旁边就是小卖店。走入其中,曾经跟我说过话的店老板站在柜台后面。他也是假人模特。我看着他看了一分多钟,他的面孔内部便自动响起了人的声音,“……你要去无名山?”
我没有回应,心里越来越冷。
“我朋友的女儿,她在山上失踪了……”明明我没有回应他,甚至没有走到他面前,他却对着面前的空气自说自话地接了下去,“……如果你之后有见到,帮个忙好吗?”
我忍无可忍地离开了。
然后,我花去一些时间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又在路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为什么上次杀不死魔人……结合之前的诸多疑点,理由差不多想得到了。
而既然想到了理由,“杀死魔人”的方法也算是得出来了。
接下来就只有尝试了。
自怨自艾就到此为止吧,也是时候把理智找回来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想要任性发泄脾气就在一切结束之后再说。而且我在现实世界不是个有重大心理疾病的患者吗?到时候再发泄,想来也没人会觉得这么做很奇怪吧,说不定还会有个心理医生什么的过来劝我找机会发泄发泄呢。
现在先清空所有心思,把自己想象成冷酷无情的机械,理性思考、勇敢直面……
对,就是这样。
我还可以再坚持一下下。
没过多久,就有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是青鸟。
“还好,魔人还没有找过来……”她松了口气,然后拿出隐秘护符,“先拿好这个吧,然后我们商量商量接下来怎么做。”
“不用了,魔人暂时不会找过来的。”
她意外道:“为什么?”
“你还有事情瞒着我吧。”
“你是指什么?”她反问。
“比如说,魔人的真正身份。”我注视着她的双眼,见她没有反应,我就说了下去,“魔人……就是我自己吧。”
她的表情变了,“……为什么这么说?”
“我有想过塞壬之刃杀不死魔人的理由,比如说塞壬之刃其实是一把不过如此的武器,又比如说……这个魔人仅仅是个分身,本体另在他处。”我说,“正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假设我用塞壬之刃砍断你的雷电剑,你今后也不可能只召唤得出断掉的雷电剑,因为雷电剑无非就是你拿自己操纵的电流编织出来的。而如果说魔人之于本体,就好比雷电剑之于你,塞壬之刃杀不死他也情有可原。”
“但那是不可能的。雷电剑仅仅是我的招式,而你假设中的魔人却是分身。”她说,“基于交感巫术的原理,塞壬之刃哪怕斩杀的是分身,也能够对本体造成伤害……”
“那么……如果这个本体,是我呢?”我说。
她沉默。
“塞壬之刃无法对我造成绝对的伤害,如果说我是极低概率下的特例,那么在同一时间和地点,再出现第二例的概率就实在太低了。而既然第二例真的出现了,假设我与其存在着某种深刻的关联性,也符合道理。”我说,“而且,你曾经与我讨论魔人时的反应也作证了我的想法。”
“什么反应?”她问。
“你说过的吧,魔人如果混入人群就不好办了。但以他那样的外表,无论是混入真正的人群里,还是混入假人模特里,都是毫无实践意义的策略。而你却说他只要随便往人群里一走就很容易做到……”我说,“之后你虽然立刻反应过来,并且岔开了话题,但这个疑问我一直留在心里。我先前想了很多,为什么你会那么自然地认为魔人能够混入人群?对此,我所得出的结论是,魔人的形象,在你的眼里,和在我的眼里,是不一样的。”
她不置可否地问:“这又能够说明什么呢?”
“魔人在我眼里是连轮廓都难以辨别的形象,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而在你看来却是宛如正常人的形象。这还不奇怪吗?明明是在我的意识内部构筑的梦境,却存在着连我都看不清楚、你却看得一清二楚的家伙。”我说,“无论怎么想都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对我来说,魔人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想要面对的人;与此同时,他又必须是一个在现实中存在的人。”
“这个人也不一定非得是你自己吧。”她说。
“我也不了解现实中的自己的所思所想,但要说有什么令此时的我最不安,那就是我所不知道的真实的自己。”我说,“现实中的我已经病入膏肓到需要遁入梦境里治疗自己,换个角度来说,他就是我所无法面对的现实。这与我前面的推理对应得上。当然,这些归根结底都是推理,最终还是要看证据……而证据就是眼下的情况了。”
“这里明明就在山脚下,我却比魔人更早找到你,而魔人现在都还没来……”她念道,“因为魔人相当于镜面另一侧的你,如果你决定不再视魔人为敌人,魔人就不会视你为敌人。”
她主动地挑明了这些话,看来她已经决定要对我开诚布公了。
我一言不发地等待她的下文。
她闭上双眼,酝酿了一会儿,这才开口,“……我有说过,你是因为卷入一起隐秘事件,这才患上重大心理疾病的吧。”
“是的。”
“我没有说谎,你确实卷入了隐秘事件,而最初的你,也确实是个一般人。”她说,“那是发生在五年前的事情。一七年四月,柳城的一所学校组织师生前往无名山举行春游登山活动,有两名春游的学生在无名山的深处意外失踪了。”
是我,和我的前桌。
“最终,搜救队找到了其中一名失踪学生,而另外一名失踪学生却就此音信杳然。”她说,“前者,名叫阮文竹。”
阮文竹,是前桌的名字。
“后者,名叫李多。”
李多,是我的名字。
她说,在现实世界,搜救队在山林里找到的失踪学生是前桌,而失踪的人是我。
是我!
我震惊地说:“怎么可能……”
“当我们重新发现李多的时候,他已经彻底堕落。”她接着说,“他屠戮人类,将其肉喂给自己饲养的魔物,并且与那魔物夜夜疯狂交欢。不知道多少无辜之人死在他的手里,他沦为了双手沾满鲜血的超级罪犯,隐秘世界臭名昭著的猎奇连环杀人魔,人们因此而称呼他为——
“‘魔人李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