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思念某个姑娘,而师傅看你的眼神,不是这样的。」
夏泽这会只敢尴尬的闷头喝酒,徐修竹则是一脸坏笑的等着看好戏。
潘朝这会终于有勇气和这娘们分庭抗礼了,放在平日他是绝对不敢的,要我说酒壮怂人胆呢,这一番慷慨陈词下来,潘朝觉得被自己丢了的面子都挣回来了。
下一刻,林露清指尖一抬,潘朝只觉得耳边一凉,有一道冰冷的银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耳边划过,转头一看,那根银针深深刺入身后的房梁,四寸有余。
这仅仅是她轻轻一弹指罢了。
林露清指尖捏着一根银针,歪着脑袋眯眼笑道:「我给你个机会,把这坛酒全喝了,不然,你懂的......」
潘朝这会,被这么一吓,酒醒大半,端起那坛酒水,一通牛饮。
直到潘朝吐的稀里哗,林露清才心满意足的端着酒杯的,坐到了夏泽身旁。
夏泽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潘朝本就不太会饮酒,难免酒后失言,你何必跟他计较呢?」
林露清挑了挑眉:「这么说他口中所说之事,不是真的咯?」
夏泽摇了摇头,正襟危坐道:「不,他说的千真万确。」
林露清眉眼里的哀怨和失落,掩藏的极好,她抿了一口酒水,小声嘀咕道:「人尽皆知的事,要他多嘴。」
夏泽默不作声,只听见林露清又开口问道:「我听说你明日便要去往大齐洞京,是不是真的?」
少年点了点头。
林露清狡黠一笑:「那我便跟着你,跟你一起走。」
夏泽憋着没有叹出那口气,不忍心去看少女眼眸之中的湿润。
林露清眼眸中的朦胧雾气,渐渐浓了,她以笑容掩盖那一丝情绪:「夏泽,我问你个问题,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回答,你不说话,那就代表同意让我和你一起走了。但是我想知道,假如你跨越千里万里,见到了那位姑娘,是不是以后就不能让我再跟
着你了。」
就像林露清所说的,世间男女情爱,有些问题其实在脱口而出之时,心中就已经知晓答案了,只不过开口之人,往往希望从作答之人的嘴里,找寻一丝微乎其微的转机。
夏泽没有丝毫的犹豫,说道:「林姑娘,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能骗你,假如我见到了那位姑娘,一定是不能和你一起走了。甚至只要是那位姑娘不喜欢你和我一起走,那我也不会答应让你和我一起去洞京。」
「这样啊......」林露清转过身。
接下来的那句话,像是在告诉夏泽,也像是在告诉自己,「放心,我最远和你走到洞京。」
二人饮酒如常。
唯有一旁的潘朝,由于吓得不轻,倒在徐修竹怀里,借着酒劲默默流泪,又像是个老头似的絮絮叨叨。
他捶胸顿足痛哭道:「徐大哥啊,我没用啊,我给老潘家丢脸啊,我大哥潘固何等的文采斐然,我这副尊荣,这样的才疏学浅,去了白鹿书院......」
徐修竹默默拍了拍他的臂膀:「诶,此言差矣,贤弟文采,未经太多的学问熏陶,便已如雨后春笋,挡都挡不住,日后定是惊世之才,莫要厚此薄彼,来,喝了这杯酒,挺起胸膛做我大齐好儿郎!」
潘朝闻之落泪,痛痛快快饮一杯。
潘朝打了个酒嗝,连连摆手道:「徐大哥过誉了,我这等形容猥琐之辈哪能担得起惊世之才这个名头,况且这酒太烈,我有些不胜......」
徐修竹默不作声,端来一杯酒水,放在潘朝面前,义正言辞道:「你且照一照这酒水,看一看你这祸乱朝纲市井的天仙尊荣,那个娘子见了不娇羞,怕是让个乡野村妇见了,都自惭形秽。我徐修竹走南闯北,也算是个俊后生,可是见着你之时,都要暂避锋芒。」
潘朝看着那杯酒水中的自己,怔怔出神,不想对面的徐修竹迅速收起焉坏笑容,一拍大腿:「还等什么!走一个兄弟!」
潘朝稀里糊涂的,又灌下一杯酒水,整个人飘飘然傻笑:「徐大哥,我胸中烦闷,委实不多了,再喝,就出人命了,况且我此时此刻,好像感觉自己着了你的道了。」
徐修竹听闻这话,骤然起身,走到一处屋檐边上,背着手凝望那轮寒月,那副武林江湖之中,泰山北斗般的气概,缓缓转过头笑道:「这酒,好喝吧?」
潘朝愣住了,良久,终于哈哈大笑,端起酒碗大喝道:「走一个!」
「好哇!你们居然偷偷吃独食,不带我们!」何煦不知何时,牵着阿玉的手从屋檐的另一处走了过来。
白吕默契的坐到了阿玉的旁边。
一行人也没有太多的话,各怀心事,默默吃菜饮酒,共赏明月。
街道上有人放了鞭炮,一阵噼啪作响的火光过后,烟雾缭绕,徐徐而上。众人这才想起来,今日已经是中秋了。
潘朝躺倒在屋檐上,被灌的酒气熏熏,喃喃道:「也不知道我去了白鹿书院,能不能真就读出个君子气象来。若是有一天,大周铁骑压境,我这高不成低不就的二境武夫,能不能死战不退,保家卫国。」
夏泽放下酒碗,往他胸膛处敲了敲:「在何处不重要,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要想真真正正做成一件事,不外乎心也。」
潘朝揉了揉心口,眼神逐渐坚定,笑道:「多谢师傅指点,弟子一定铭记,绝不给你丢脸,也希望师傅能够早日实现心中所想,让我见见那位师娘,是不是真如传闻般倾国倾城。」
夏泽乐不可支,一旁的林露清也默不作声。
何煦嘴里啃一只鸡腿,耷拉着脑袋冲着徐修竹问道:「徐大哥,你是不是也要走了呀......」
徐
修竹有些惊讶,揉着他的脑袋问道:「小鬼,我不曾和任何人说起,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煦晃了晃脑袋,说道:「我猜出来的,徐大哥,你可别忘了,我还欠你个人情呢,在桃溪寺,你帮我飞檐走壁,可不是我何煦不还啊,是我暂时还不知道,怎么还你这个人情。」
徐修竹噎住了,眼神里多了一丝欣慰,拍了拍何煦的肩膀说道:「小鬼,从今日起,好好练拳,练剑,好好读书,要听你姐姐还有夏泽的话,我可算是你半个拳法师傅,以后在缥缈州上遇见了,我要检查的。」
他叹了口气,往怀里取出一锭银子放在何煦手里,拍了拍何煦的屁股笑骂道:「这是给你的压岁钱,臭小子我这趟行走江湖,从未见过你这么机灵的小子,记住,可别光长个子不长脑子,以后不管是做个读书人,还是武夫修士,都要心怀善念。」
何煦点点头,看了看夏泽,默默凑近了一些,只见有一只白皙的小胖手,从夏泽的怀里伸出,迅速抓住一只猪蹄就往回收。
何煦扒开夏泽衣襟,看到吞天这会正啃着猪蹄,冲着他呲着大牙傻乐呢。
何煦也叹了口气,摇头道:「你这副德行,我怎么能够放心你能照顾好夏泽呢......」
吞天有些不明所以,夏泽轻轻朝着何煦脑壳就是一板栗。
众人皆是捧腹大笑,夜空中那轮明月升至最高处,大放光明。
翌日,宿夜城外某处江水码头。
潘朝将手中包裹递给夏泽,说道:「夏泽,我大哥这几日与新任城隍正在商讨某件大事,不能亲自前来相送,他自己也是深感遗憾,但是他已经打点好了关系,此时正直宿夜城之围结束不久,水路或许会比陆路更安全些,至于这包袱里的盘缠,本就是你应得的,还有一些水路的通碟和吃食。」
夏泽点点头,接过包裹:「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帮我谢过潘大人。」
夏泽揉了揉何煦的脑袋,冲着潘朝笑道:「这些日子,还得劳烦你,多多照顾何煦还有阿玉他们。」
「那是自然,只是,我们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会。」潘朝说道。
徐修竹顿住脚步:「我此番要前往缥缈州北部,那几个相对较小的世俗王朝,那里正在发生战乱,我即是修心,也是练剑,只要大周胆敢进犯大齐国土,我一定会赶回来。」
夏泽点点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此别过。诸位,多保重!」
「就此别过!多保重!」
夏泽轻轻一跃,挑上那艘航船,林露清早已在船头等候许久了。
而徐修竹,开始一步一步,往北方走去。
「徐大哥!多保重!」何煦喊道。
徐修竹步履有些踉跄,尤其是听到何煦在喊他之后,身子微微颤抖,用力挥了挥手。
何煦突然开始挣脱阿玉,追着那艘已经行驶出码头的航船,挥手哭喊道:「夏泽!你放心!不管我们重逢之后是多少年,我一定会好好练拳!好好读书写字!多保重啊!」
夏泽愕然一惊,猛地回头,早已是泪流满面,原来这小不点早就知道了。
天目洞天,夏泽,何煦,何夕三双眼睛,夏泽能够看遍光阴,还有一个不知,至于何煦,他能看穿人心。
「多保重!」
恍惚间,轻舟已过万重山。
少年夏泽负剑站在船头,此行终点,大齐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