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笑了笑,缓缓道:
“师姐,我与羽浓,少时便跟在你的身边。这么多年来,师姐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好到就像神坛之上一座完美的玉像。
可是有一天,我却忽然发现,自己跟在师姐身边这么久,竟然从来不知道师姐喜欢什么、想做什么。
似乎除了端虚宫守护秘境结界的使命、和仙门弟子除魔卫道的责任外,师姐并没有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卓清潭沉默的看着他,她的眼底忽然涌现一股温温热热的感觉。
安罗浮早已热泪盈眶,他轻轻继续道:
“可是,师姐你亦一个活生生的人,既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般孤苦寂寥?
是啊,师姐你明明那般强大,走到哪里都被仙门弟子们簇拥着用崇拜的眼神仰视——可是我心里却看得分明,你心中孤寂、无所依托。直到你遇到了谢仙君”
“谢仙君确实奇奇怪怪,起初我们与他初逢之时,他此身疑点甚多,没想到他的真实身份居然会是天界下凡的散仙。
不过不管怎么说,师姐是因他才沾染了人间烟火味和人情味。单凭这一点,我都要谢他。”
卓清潭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罗浮。”
当年那些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们,不知不觉都已长成了这般温润如玉、君子端方的模样。
甚至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暗自留意她的悲喜许多年。
这如何能令她不感动?
安罗浮笑了笑:“师姐,常言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你如今身体不好,更不能忧思过重。
端虚宫的万事还有我们在,待师父他们出关,你便卸下这一身重担,同他走吧。”
卓清潭忽而偏过头去。
她轻轻昂起头来,将眼底的温热逼了回去。
片刻后,她才再度转过头来,缓缓的对他点了点头。
“罗浮,你不爱听,我便不再言谢。
但此生能与诸位同门相识一场,在这红尘滔滔中挣扎一番,我已不亏。”
这一世凡人经历,不论甜苦,均是她的福报。
安罗浮憨笑着搔了搔头,然后替她将雪白的羊绒毯盖在身上。
“师姐,今日登山疲乏,你的脸色不好,快小憩一会儿吧。”
卓清潭确实已有些困顿了。
爬山徒步本就致人疲惫,更何况她的双膝中还有两根镇骨钉。
而南山乌湿热,湿气甚重,此时她肋下打入镇骨钉的地方亦隐隐作痛,手脚也觉十分酸软无力。
于是,她便不再逞强,点了点头,轻轻斜靠在矮榻上放置的靠枕上,然后单手拄着侧脸,阖目小憩。
她必须撑住。
只有她撑住了,才能看到谢予辞本体内周身神力气韵被度化大成的一天,才能撑住谢予辞余生喜乐。
安罗浮细心的将房间内几个窗子全部关严。
一切琐事终结后,他回过头看去,只见卓清潭已然浅浅昏沉起来,于是便也准备离开。
他刚刚走到门口,忽然惊觉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安罗浮讶异的垂头看去,只见地上居然掉落了一只重阳挂穗。
他弯腰将其捡起,托于掌心细细看去。
上面居然是一只由洛神湖旁“萝蒲”树枝蔓编织的、造型十分特殊的虞美人挂穗。
安罗浮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看此时已然拄着下巴浅眠的卓清潭,心中思忖,想必这必定是他师姐编的了。
倒是没有想到,他师姐居然还有这么一手手艺?
怎么先前,他居然从未见她编过呢。
安罗浮见卓清潭已然入睡,便没有出声叨扰。
他随手将那只萝蒲枝蔓编织的“虞美人花”重阳挂穗,揣进了自己的胸口。
安罗浮暗自思忖:既然师姐已经入睡,那么还是暂时不要打扰她了,此物便等着过后再还给师姐也不吃。
他收好那枚造型美观的重阳挂穗,转身轻手轻脚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