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躯再次颤抖了起来。
……那个戴面具的人……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他记得那双眼睛!
两个多月前,在大江之畔,也是这双眼睛的主人,在救了他一命之后,如此淡漠地看了他一眼。
……我绝不会记错的……
白纸翁抓紧了手中的那叠白纸。
……
束观是坐公交车回家的。
虽然耽误了一小会,但他还是赶上了早班公交车,并且欣赏到了申城早晨的风景。
回到走马馆之后,束观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出了那瓶毒死张虎山的炼金之药,然后用龟钱占卜术卜了一卦。
虽然汪润灵说过,这瓶炼金之药已经毒死过张虎山,冥冥之中和张虎山牵扯最深,就算是用卦道占卜,也基本不可能在占卜出原来的炼制之人了。
但束观还是要试一试。
扔下铜钱,然后他紧紧凝视着那些旋转的古铜钱。
然后他看到了一幕景象。
在一个奢华的大厅内,张虎山拿着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那个大厅内有很多人,似乎正在举行一场宴会。
只见张虎山放下酒杯,哈哈大笑着说了一句话。
“虞老,这次的事情真要多些虞老相助,我就先干为敬了!”
他的对面站了不少人,所以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然后画面消失了。
束观凝眉沉思了一下,天机不会显示无缘无故的景象,刚才自己看到的,应该就是张虎山服下毒药的那一刻。
毒药应该就在那杯酒中。
只是又是谁把毒药放进张虎山的酒杯中的呢?
看当时的景象,现场有那么多人,谁都有这个可能,要查出到底是谁放的毒药可不是一般的困难,自己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时间精力一个个去查。
古铜钱慢慢地停止了旋转,就在束观准备将桌上的几枚古铜收起来的时候,他却又看到了一副画面。
那是一副很模糊的画面。
画面中有一只干枯苍白的手,手中正拿着一根试管不停摇晃着,试管之中原本黑色的液体,变成了淡淡的紫色。
画面一闪即逝。
当这幅画面出现的时候,束观先是猛然一怔,不过接着就醒悟了过来。
这应该就是这瓶毒药被炼制出来的景象!
只不过他看到的画面实在太过隐约模糊,看不清周围的景象,也看不清那只干枯苍白的手掌的主人,只能大致判断那应该是一个年纪不小的男子,另外在那只手上,还戴着一个造型很奇特的白银戒指。
汪润灵推测就算用卜卦之术也几乎不可能推算出最初炼制这瓶毒药的人了,但是自己好像却占卜出来了。
因为自己总是能发挥出一门道术最初最原本的威力,这龟钱卜卦术自然也不例外。
但为什么看到的天机会这么模糊呢?
不像是被遮掩天机的情况,因为如果被遮掩天机的话,自己应该什么都看不见。
这……或许就是龟钱占卜术这门卦术的极限了吧!
毕竟这瓶毒药关联最深的人已经是张虎山,自己能推算出最初炼制之人的一些画面已经是把龟钱卜卦术的潜力发挥到极限了吧。
如果要占卜出完整的天机,恐怕要有另一门品阶更加高的卜卦之术了。
可惜自己的一掌经还是只能断自身之事。
束观有些无奈地将那瓶毒药收了起来,准备过几天将它带去密修会的聚会上,看看有没有人能提供其他的线索。
这一天,走马馆没有客人登门,就连钱静安都没有过来蹭钱玩。
束观在走马馆中枯坐了一天,翻看了一整天的走马门的那几卷秘册,只是时间过了五点之后,他也没有起身关门。
因为束观准备等天再黑一些之后,他要去做一件事情。
一件相当大的事情。
落日的余晖,慢慢地从多伦巷巷口退去。
一个头发花白,眼神阴鹜,身材瘦小的小老头,踩着最后一缕夕阳余晖,走进了多伦巷中。
走进多伦巷的一刻,光线骤然变暗。
一个三寸来高的小纸人,从阴暗的巷口角落里跳了出来,扭动着细薄的身躯,挥舞着两只纸手,不停地朝不远处的走马馆指着。
“知道了,知道了。”
小老头对着小纸人轻声说了一句,弯下腰摊开手掌,那小纸人跳到他的手掌上躺了下来,变成了一片再普通不过的纸人。
小老头将小纸人放进了胸前的褡裢内,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也不知道自己用纸人术跟踪恩公,会不会让那位恩公生气。
但是不管如何,自己都要见见那位恩公。
小老头佝偻着背,有些畏缩地朝走马馆走去。
两个月前,在大江之畔,老刀把子被那位恩人一刀斩杀,而自豫章城来的那些卖命了,除了他自己之外,也全都死光了。
于是白纸翁没有再回江洲,而是就此在申城留了下来。
申城,他以前其实早就想来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而已。
比起豫章城,不管是从凡人世界的角度讲,从是从修行界的角度看,申城都要远超好几个量级,在这样的地方,自然机会更多,能赚的钱更多。
白纸翁知道在申城有一个大江堂,干的就是他们这些卖命人的买卖,只不过比起老刀把子组织的他们这些卖命人,和那大江堂比起来两者之间的差距,就像引气期和元婴境之间的差距一样大。
白纸翁很想加入这个大江堂中,可惜他在申城停留了一个多月,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他用尽了各种方法打听,也没有打听到加入大江堂的办法。
而在这个过程中,白纸翁结识了李林等几个人。
李林和他原先的几名同伴,干的也是卖命人的买卖,不过却没有什么组织,只是在一些修行者的聚会上,接些零散的活计。
始终找不到进入大江堂之法的白纸翁,也就跟着李林几人干了几票买买,倒也算合作愉快,直到昨晚的那票生意,差点把命都丢掉了。
白纸翁怎么都没想到,最后救下自己的,居然还是那个自己曾经跟踪从江洲来都申城的年轻人。
两个月的时间救了自己两次,白纸翁觉得不管那恩公愿不愿意见自己,自己都应该过来道谢一番。
当白纸翁走进走马馆的大门时,已经有所察觉的束观,放下手中密卷抬起了头。
看见进门的那个小老头,束观猛然皱了下眉,同时心中也有无比的讶异。
而白纸翁进门之后,抬眼见到坐在里面的那个年轻人,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毕竟他曾经跟踪这个年轻人还有那条走蛟,跟踪了很长一段时间。
于是白纸翁二话不说,直接就朝那年轻人跪了下来,嗵嗵嗵地磕了三个响头。
“白纸翁谢过恩公两次相救之恩!”
抬起头时,小老头感激涕零地这么喊了一句。
束观没有去探究这个自称白纸翁的小老头,到底是真的来感谢自己的救命之恩,还是别有目的,而是神情异常严肃地先问了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白纸翁连忙从褡裢中拿出刚才那个小纸人,往地上一扔,小纸人骨碌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围着白纸翁蹦蹦跳跳地转着圈。
看着这一幕,束观眼中的讶色越浓。
“小老头修有一门御使纸人纸马之术,刚才小老头就是让这小纸人远远跟在恩公的身后,寻到这里来的。”
“……小老儿冒昧行事,还望恩公不要见怪!”
白纸翁看着束观,一脸忐忑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