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观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但这个动作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帮助,束观依然能看见那些利剑般的山峰朝他极速刺来。
我的手呢?
束观茫然地低头看了一眼,他想看一下自己的身躯,却发现什么都看不见。
他的手消失了,身躯也消失了。
魂穿?
束观意识到了什么。
于是刚才所有的恐惧和紧张顿时烟消云散,束观再次开心了起来。
……再见,二十五年的艹蛋人生……
束观在心中毫不留恋地跟过去的自己告了别,准备投入新生活的怀抱。
带着愉悦的心情,他坠进了群峰之中。
……
束观看见了一条小溪。
清澈的溪水上飘着一个木盆,木盆中躺着一个似乎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婴儿的身上盖着一张毯子。
而他的身躯,哦,不对,灵魂,此时正朝那婴儿的身上落去。
自己不会要魂穿到这婴儿的身上吧?
这开局的起点会不会太低了点?
先不说自己一个成年人穿越变成了一个婴儿,前面那些年会有多么难熬,如果你给我穿越成皇子王孙,或是大富大贵之家,我咬咬牙坚持几年,以后总归有盼头。
但漂流在溪水的这小家伙,一看就是被人家抛弃的婴儿,周围还尽是荒山野岭,这分明开局就是地域模式啊!
自己上一世就是孤儿,这一世难道又要重来一次?
这些念头在束观的意识中一闪而逝。
这个时候,束观终于落到了那婴儿的头顶上方,他也看清了那婴儿的模样。
我艹。
然后束观情不自禁地爆了句粗口。
因为这婴儿长得实在太TM难看了。
倒不是说他五官长得如何丑陋,主要是这婴儿全身都长满了红色的脓包,包括脸上也长得密密麻麻,不少脓包已经破裂了,正流出淡黄色的脓液。
这自然是一种极致的痛楚,特别对于刚出生的婴儿来说。
所以那个木盆中的小婴儿四肢不停地曲蹬着,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在刺耳的哭泣声中,束观的灵魂,从婴儿的头顶落了进去。
束观看过很多穿越的小说,按照那些小说中的描写,接下来就该是接收宿主记忆的时刻了。
“潮水般的记忆涌进了他的脑海中。”
一般那些穿越小说开头都是这么描写的。
接着穿越者就会知道宿主的身份名字以及自己穿越到了怎么样的一个世界。
可惜束观现在是穿越在一个刚出生的婴孩身上,婴儿的脑中是一片空白。
所以没有潮水般的记忆朝他涌来。
涌来的是潮水般的疼痛。
真的好痛!
除了痛,还有一种麻麻痒痒的感觉从全身传来。
让人疯狂的瘙痒。
真不知道这婴儿在这样的痛苦折磨之下,是怎么还没痛晕过去。
这种痛苦就算他这样的成人也完全忍受不住。
于是更加响亮刺耳的哭声飘荡在溪水之上,飘荡在空旷的山谷之中。
这哪是开局地狱模式,简直就是必死开局啊。
在这样的荒山野岭,一个生了怪病的婴孩,又能活多久!
难道自己这次穿越,只是让自己原本磕磕碰碰的一生,有一个更加倒霉的结局?
束观一边哭的声嘶力竭,一边疯狂吐槽着。
而他躺着的木盆,依然随着溪水朝下游飘去。
没过多久,在排山倒海的痛楚感之中,束观只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哭声也渐渐暗哑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自己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鞋子。
照道理来说,像这种刚出生的婴儿,眼睛只能感受到光线的变化,是看不清任何事物的。
但或许是束观穿越的原因,他现在能够清晰看见周围的一切,包括那双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鞋子。
那是一双草鞋。
鞋上沾满了泥垢,一前一后站在溪水之旁,两双草鞋中间隔的距离有些过于开阔,并且一只草鞋的脚尖朝前,另一只则是朝后。
这是一个很怪异的站立姿势,很少有人会这么站立的。
接着,束观视线中又出现了一张脸,从上往下看着自己。
那是一张老人的脸,脸上满布着树皮般的皱纹,相貌普通却又让人觉得有些诡异之感,因为这老人其中的一只眼睛,眼眶中没有瞳孔,只有泛着渗人光芒的眼白。
老人低头看着束观,一只眼睛很诡异,但另一只正常的眼睛中,却有许多怜悯。
“可怜的娃咧。”
老人伸手从木盆中将束观抱了起来。
他的双手很粗糙,抱在新生婴儿娇嫩的肌肤上,本来就是让人不适的事情,何况束观此时的身上,长满了脓包,被老人的手一碰,不少脓包顿时破裂开来,流出腥臭淡黄的脓水。
意识本来逐渐模糊的束观,顿时痛的再次哇哇大哭。
老人醒悟到自己弄痛了孩子,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不过他马上认真看了一下束观身上的那些红肿的脓包,接着小心翼翼地把束观放在了溪边的鹅卵石上,然后从身后的竹编背篓中拿出了一个黑色的陶罐,轻轻揭开包裹着束观的小毯子,从陶罐中倾倒出一种墨绿色的浓稠的汁液。
老人将汁液仔细地涂抹在束观的身上。
一阵清凉的感觉顿时传遍了束观的全身,虽然深入骨髓的痛楚和瘙痒并没有消失,但却缓解了不少。
束观终于有机会喘了口气,神智也恢复了一定的意识。
然后他看向了救了自己的那个老人。
世外高人?
看多了网文小说的束观,第一时间开动了脑筋。
果然老天爷是不会让自己平白无故让人穿越的,穿越者总会有些福利。
只是在看清了老人的穿着打扮之后,束观却有些失望。
老人穿着一身样式古怪而又简朴的布衣,上面有许多补丁,按照束观初步的判断,这好像应该是古代人的衣物。
裤管高高卷起,腿上鞋上都是泥巴,像是刚从田中回来,不过只有一只脚站立着,另一只脚则软软地拖在身后。
这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瘸子。
同时他的左胸深深凹陷进去,就像是一个稻草人,被扎成的时候这里少塞了一捆稻草般,说不出的滑稽。
怎么看,这老人都像是一个普通乡下的老农,无非长得有点怪异而已。
见束观不在哭泣,老人终于松了口气,然后抬头看了溪水上游方向一眼,他那只正常的眼睛内,流露出些许疑惑之色,接着又摇了摇头,俯身将束观抱了起来。
“可怜的娃咧。”
他再次叹息了一声,低头看着怀中婴儿那张长满脓包的丑陋小脸,浑浊的老眼恢复了原先拙朴的平静。
“以后就你就跟着老汉一起吧。”
老农对着束观露出了一个笑容。
笑容丑丑的,憨憨的。
然后老农抱着婴孩,背着竹篓,一瘸一拐地朝远方走去。
束观的视线从老人的臂弯中越过,可以隐约看见下方的山谷中,淡淡的薄雾笼罩下,有一个村庄的轮廓。
这就是我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的起始地吗?
此时的束观对自己的穿越之旅,依然还是有些期待。
……
只是几天之后,当束观大致弄清楚了那是一个怎么样的村子后,当即陷入到了深深的绝望中。
如果可以重来,他发誓自己宁愿丢掉自尊,去找人借钱老老实实还某呗,也不希望有这一次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