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侯,近来在岭南出了一个人。”
“岭南的什么人能让文本兄在意?”
岑文本小声道:“渝州有个叫侯弘仁的将领,侯弘仁自牂牁开道出兵,又出邕州,以通交桂蛮,招降了十余万户。”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时候的事?”
“早年前就安排了,最近才送来消息,说不定就此可以打通南诏。”
张阳神色多了不悦,又道:“文本兄是知晓了南诏在我手里,来警告我的?”
岑文本抚须笑道:“县侯是南诏王,南诏是大唐的臣子之国,怎会轻易出征臣子之国。”
“我看你就是不怀好意。”
两人说话间,就有一伙人被押到近前。
张阳与岑文本一起落座,目光观察着这些世家子弟。
看他们的衣衫还有些名贵,看来刚被抓来没多久就在这里进行审问了。
郑公与皇帝都不想给范阳太多的喘息之机。
张阳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一次会审安静进行。
郑公念着一个个人的名字,一桩又一桩的罪行,此刻这位老人家没有半点咳嗽,而是嗓音浑厚。
正在念诵着罪状,一骑快马从远方而来,来人到了近前翻身下马递上了一卷奏章,“范阳急报!”
岑文本站起身接过急报,交到了郑公手中。
急报看完,郑公又交给了房相与赵国公。
会审被打断,纷纷议论起来。
张阳揣着手闭目端坐着,从这些文吏的议论声可以得知,范阳卢家带着一批兵马想要造反,在李君羡的炮火下全数被炸死。
其中范阳卢家六户主家皆亡,主家长辈皆被斩首。
三百余户人被杀,有读书人一把火烧了范阳卢家的宗祠,将范阳卢家烧了个干净。
郑公站起身念着这份急报,跪在地上的正在受审的世家子弟咬着牙哭了起来。
忽然有其中一个世家子弟大声道:“天可汗!我们范阳卢家亡了!”
郑公低声道:“闹事的学子朝中自然会给一个公道,你们范阳买卖他人家眷,将乡野村女卖入贱籍,夺人家产,杀人全族,却还逍遥在外,这世道的公义早就你们这些败尽!”
说话间,郑公的语气带着颤抖。
世家子弟皆是在场啜泣,“近百代人,六百年的世家没了!”
还有世家子弟大喊道:“天可汗!你想要的就是这般吗!”
皇帝不在这里,也不会听到他们的怒吼与啜泣声。
张阳缓缓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如果说世家要亡,那是这个时代的选择,是所有底层人的选择。
皇帝不可能站在世家这一头,而去一起压榨底层人。
从李世民要兴盛科举开始,就站在世家的对立面。
时代的大风吹来,谁也拦不住,谁也阻挡不住。
终于这些人被带了下去,魏征朗声道:“嗟我万民!尔肃尔听,世人痛苦,火热水深。世家门阀,为虎作伥,高门望族,以枭以张!本朝兴科举,以兴公正……嗟我万民,尔肃尔听,社稷深重,火热水深,山匪世家,为虎作伥,手握权柄,以枭以张……”
魏征深吸一口气,放声朗道:“嗟我万民!矢尔忠诚,兴世间公道,共赋同仇!”
几声嗟我万民,让底下的世家子弟不再啜泣,不再哀呼。
声音传递得很远,远处的围观的群众也听得清清楚楚。
有人记住了这篇文章。
张柬之忽然大喊道:“好!”
与之而来的是所有人的欢呼。
在这等欢呼声之下,一把朝着世家而去的屠刀落下。
裴宣机终于拿出了讨世家檄文,这篇檄文也落到了郑公的手中。
世家子弟终于被带下去了。
群众的欢呼声一浪接着一浪,天可汗到了这一步,终于是走在了群众的路线上。
这场会审不出意料地进行得很顺利。
众多文吏已经开始收拾,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张阳见岑文本还端坐着,问道:“文本兄不回去吗?”
“不知为何,总觉得身上的担子松了许多,县侯觉得呢?”
“我本就乡野之人,哪来的担子,文本兄说笑了。”
岑文本缓缓站起身,“身上的担子应该更重了才对的。”
会审进行了半日就结束了,狄仁杰策马来到长安城前,又狂奔跑向皇城,耳边都是喧嚣的风声。
到了礼部门口,狄仁杰扶着门喘气。
一个水囊递来,他伸手接过,灌下了三两口,这才感觉舒坦了许多,将水囊递回,擦了擦嘴道:“多谢……”
正抬头一看,发现给自己递水的正是许敬宗。
狄仁杰苦恼地拍了拍脑门,“这皇城中唯有礼部开着门,除了许尚书也不会有别人了。”
许敬宗倚着门问道:“结束了?”
狄仁杰坐在门槛上,低声道:“许尚书,鲸死了。”
许敬宗颔首道:“早晚的。”
“为何说是早晚?”
许敬宗淡淡道:“这世道永远不是一两个人说了算的,世家与皇帝不成为一家人,那就会成为敌人。”
“许尚书的意思是说,就算是现在天可汗不做这些事情,往后也会有人除了世家。”
许敬宗点头道:“世家会在,会留在史书上吧。”
狄仁杰思索着又道:“总觉得这一切太快了。”
许敬宗笑道:“很久了,你只是看到了会审,不知道当年陛下为了编撰氏族志遭受了多少非议。”
不多时,李义府也快步跑来,“许尚书,许尚书!”
许敬宗板着脸道:“别嚎了,老夫都知晓了。”
李义府与先前的狄仁杰一样,先是扶着门喘了好一会儿。
而后三人一起坐在门槛上。
李义府小声道:“范阳那边出大事了,有很多人被抓了,包括那些闹事的文人和贱籍。”
同样是贱籍出身的李义府很是振奋,他觉得往后会有更多像他这样的人找到出路。
李义府抬首道:“若是将来有一朝,下官也能位极人臣,就要一把火烧了氏族志。”
许敬宗不屑一笑,道:“你现在的道行想要位极人臣……不可能。”
“许尚书,何以见得?”
“在我们的上头还有一个中书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