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脸上红晕散去。
她……就没醉。
喜儿松开捂住眼睛的手,眨着两颗明亮的眼睛,笑道:“二娘你说,老爷他知道我和你已经想起‘之前’的事了么?”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魏如意唇角上勾,没多久便郁闷道:“还有,别叫我二娘,朕乃魏如意。”
“这就自称‘朕’了?”
“不然呢?退位诏都写了。”
魏如意撇撇嘴。
“当皇帝是什么感觉?”喜儿好奇问。
“呵呵。有机会,你试试?”
“得了吧,喜儿没这个命。”
魏如意目光盯着桌上的金丝托盘,脸上笑容渐渐敛起,眉目间莫名多了几分伤感:“还不如,当那懵懂无知的郑二娘。”
喜儿注意到魏如意的目光,勾了勾十指,歪着头询问:“要看看嘛?”
魏如意点点头。
长袖抖动,丝线探出,托盘上的白绫掀开,露出一颗失去血色、失去多时的人头。
“是二弟。”魏如意脸上浮现出几分意兴阑珊,轻叹道:“若非为了修儿的大业,这天下,让给你们,又有何妨?”
托盘上装着二皇子的脑袋。
这一回,纪红藕没死,庆十三没杀入皇宫凌迟处死二皇子,他活得好好的——在跳反之前。
“那这人头?”
喜儿问。
魏如意摆摆手:“剁了,喂大黄吧。”
“嗯,好。”
“大黄”是后宫中养的一条狗。
喜儿拎着人头去喂狗后。
长央宫中,传出一声幽幽轻叹:
“朕,想家了。”
一眨眼,她“又”当了十年的长公主。
……
星空下。
鹅毛大雪。
一人一猫坐在阁楼顶上,瞭望大地。
眼下的“赤点”世界郑修呆了将近一千年,循环万次,在郑修眼中,却仍显得无比地陌生。
“我不止一次地想过,就这样‘算了’。”郑修露出自嘲的表情,朝身边安妮大人笑道:“爱咋咋的,反正人的寿命顶天了也就百年光阴,韶华易逝,容颜易老,与父母同堂,妻儿共度百年,人生再也无憾。”
安妮大人闻言乐了:“你这叫躺平,不叫算了。”
郑修闻言露出深思的神情:“那什么才能叫‘算了’?”
安妮大人想了想,望着星空,看着那一颗颗星辰,点点喵头,慵懒的声音传出:“譬如,将那一颗颗星辰抓下来,踩在脚下,举世无敌,再叹一声,那才能叫‘算了’。”
“你们人类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就像区区男女之间的那点破事。表白。‘表白’永远都应该是强者说出的胜利宣言,而非弱者无能狂怒喊出的冲锋号角。”
“‘算了’,是强者高处不胜寒时、为波澜壮阔的人生划下休止符的‘句号’,而非弱者半途而废时懦弱退缩自我安慰的说辞。”
郑修惊讶转头,望着安妮大人。
“怎了?”安妮大人挺起胸脯,对区区人类眼中流露出的“惊讶”而感到不满:“吾说错了?”
人类,你应该崇拜。
“不。”郑修从怀中摸出纸笔,仔细记下:“这句话你从没说过。”停笔,郑修恍然:“等等,该不会你的毕生宿敌打碎权柄,锤进这个世界时,祂就朝你说了一句‘算了’吧?不然你能活着?呵呵,我倒是很难想象能被称作宿敌的那一位,会对你手下留情。估计……算了。”
安妮大人目瞪狗呆……这,真被郑修说中了。
艹。
你一个区区人类想象力这么丰富是闹咋样。
“算了,不说这事。”
郑修摸了摸玉玉寡欢的猫头,他察觉到安妮大人不开心。
安妮大人竖起爪子:“你再说这两个字,吾就翻脸。”
过了一会,安妮大人强调一次:“吾真的会翻脸。”
郑修没再刺激安妮,竖起食指,指尖上,那奇异的球体无声地旋转着,里面变幻无尽的“物质”,如一团未知的“混沌”,色泽、材质、形状,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着。
看了一会,郑修收起他的“雏形”。
安妮警告过他,没事别亮那玩意,会遭惦记。
“我发现了一个规律。”
郑修道:
“你说过,‘世界’是遵循着某种既定的规则在有序地运行。”
“人需要呼吸,重力是朝下的,人是有生老病死的,月亮是有阴晴圆缺的。是有某位存在,创造了这些规则,让世界自主地运行着。”
“但我渐渐地发现,所谓的规律不仅如此。”
“就像庆十三总会记挂着纪红藕;”
“叶与蛇无论多少次都会一见如故;”
“喜儿无论干什么职业都喜欢缝缝补补;”
“萍萍无论经历什么,都宁可做饱死鬼也不愿意饿死;”
“荆雪梅每次都会上吊自杀;”
“二皇子每次都是第一个跳出来;”
“史文通总是死于马上风;”
“墨诳全身上下最硬的总是那张嘴;”
“司徒庸越老越喜欢玩刀子;”
“君不笑总是学不会怎么才能正常而不吓人地去笑;”
“公孙陌总能找到谢洛河;”
“和尚永远都在失忆的时候需要一位‘大师’指点迷津;”
“裴高雅总是一副人前猛男人后宠妻的性格;”
“贺厨子的厨艺总会比我好;”
“闫叔每一次都会去修建皇陵;”
“顾秋棠无论他动还是不动,他总会去练刀;”
“老魏总会写一副‘仁治天下’的墨宝挂在御书房里;”
“月玲珑总会因为各种原因嫁入郑氏;”
“以及,”
郑修语气一顿,无比平静地阐述一件曾经让他无比痛苦的事:
“我无论多少次,都无法在每一个结中,找到凤北。”
橘猫安静地听着。
这是郑修在千年轮回中的总结。
“世界的运行是存在着‘惯性’的,这也是一种……理。”
郑修摊开手掌,看着尾指末端延伸出去,不知抵达何处的“理”,陷入沉思:“我无数次在想,我所做的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他眼中漆黑的墨光在俯瞰世界,浑身透着越发冷峻的味道。
俯瞰、审视、思考、自省。
橘猫目光一闪,她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两步,最后在郑修怀里躺下了。
“是吾害了你。”
橘猫:“你不该在这里觉醒出……”
郑修:“我不该在‘这里’觉醒出‘神性’。”
橘猫一愣。
郑修微笑:“你说过了。”
郑修目光穿透城市与人潮,望向皇宫的方向。
在皇宫顶端,一个秃头僧人,漆黑的眸子深沉地凝望着星空,咧嘴嘿嘿地发笑。
“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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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