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摊牌了。
“鱼唇的人类。”
安妮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威严。
月玲珑傻眼了,猫吐人言,何等地我草,她吓得差点将橘猫往天上丢。
幸亏没丢。
“吾问你,”
“你,会做炸鱼饼么?”
月玲珑脑袋一歪:=_=???
“无妨,”高贵的、不凡的、傲娇的、伟大的安妮大人瞬间看穿月玲珑心思,露出怜悯的目光,它站在月玲珑的肩膀上,拍了拍月玲珑的头发:“吾教你。”
……
凤北“消失”得非常彻底。郑修伸出巴掌,看着小指上缠绕着的“理”,她从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凤南天没有名为凤北的女儿,只有名为凤小乙的儿子。
抹除一个人存在的痕迹,竟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吗?
凤北斩去与世界的联系,超脱此界,干净得连“出生”这件事都被抹除了。
这种诡异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让郑修莫名地感觉到恐惧。他的恐惧毫无来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硬要说的话,就是恐惧他所生活着的这个地方,名为“世界”的存在。
随着烛台上的焰心停止摇曳,郑修心情逐渐平复。
他在铺开的白纸上画了一个圆,标注:常闇。
在“常闇”中,郑修写上了“安妮”两字。过了一会,又写上“五通神”、“棉蜕”、“母螳螂”、“元婴”等这些年他所遭遇的诡异。
在“常闇”一旁,郑修又画了一个圆:常世。
常世所在的圈中,郑修另起了一个小圈。他想了想,落下标注:“黎明”。
“黎明世界线”意味着最初他所在的那条世界线,凤北死去,烛隐匿于世,每百年一次的仪式,世间稳定安逸。
“嗯,一周目。”
郑修笑了笑,在黎明世界线一旁,在常世圈内,又画了一个小圈。
稍作思索,郑修郑重落笔,写下标注:“永夜”。
永夜世界线,凤北存活,世间有一个名为“夜未央”的机构,诡事频频,异人活跃,奇人辈出。
郑修在圈子里面写了很多名字,细细的标注密密麻麻地填满了圆圈。
时间不知不觉间流逝。
转眼到了夜晚。
安妮大人不知何时进入了房间,蹲在桌上,安静地看着郑修写写画画。
安妮大人没有打扰郑修,郑修也没理它。
房间里飘着一股鱼香味。
郑修鼻翼翕动,抬头看了一眼橘猫。橘猫的嘴角还沾着金黄色的炸碎,他笑着替橘猫拾起那一粒炸碎,忽然恶作剧心起,他将那粒炸碎伸向橘猫嘴边。
橘猫伸出粉色的舌头吸允着郑修的手指。
“安妮?”
郑修有点不肯定。
“叫安妮大人。”
安妮大人脸上浮现出不满。
这愚蠢的容器总是没大没小的。
“好的,安妮。”郑修点点头答应了,问:“吃什么了?”
“炸鱼饼。”安妮伸出舌头舔了舔。它的舌头很长,很灵活,竟舔到了猫须上。可说话时安妮大人眼中却流露出显而易见的闷闷不乐与意犹未尽。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复杂情绪被郑修读懂后,他一时有点把握不住安妮此刻的心情。
“愚蠢的容器,”安妮坐了起来,两爪环抱在胸前,示威般瞪着郑修:“并不是只有凤北才会做炸鱼饼!”
郑修想了想,明白了:“你让月玲珑做的。”
“哼哼哼。”橘猫得意地哼哼。
“味道如何?”郑修有点好奇。
“不怎样。”郑修的问题让橘猫如泄了气的皮球般趴了下来:“和‘之前’的味道不一样。愚蠢的容器,可恶的容器,你一定隐瞒了什么。”
郑修摊手,心道你之前不是说不好吃不想吃么,但他这回没有啪啪打安妮的脸,这家伙的层次虽然高大上,可小气得很,玩不起,便忍着笑,故意流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凤北之前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或许……”郑修思索片刻,不肯定地给出提议:“里面加了大葱?”
橘猫一听,右爪啪一声,用力地砸在左爪的肉球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它兴冲冲竖起尾巴,似乎当即就想要去试试新的“炸鱼饼”菜谱,它回头看了郑修纸上的笔迹,沉默一会,道:
“理解越多,看见越多,思考越多,你就会越接近我们,越接近那里。”
“可你似乎已经很靠近了。”
“你的一部分,‘向’,似乎也藏在了别的地方。”
“所以,愚蠢的容器,看在炸鱼饼的份上,吾告诉你多一点也无妨,被吸进去了可别怪吾。”
橘猫忍着去做炸鱼饼的冲动,它这般存在,忍耐力非比寻常,忍一会两会,轻松得很。橘猫脸上露出一种“感恩吧感激吧快谢谢我吧”的神情,说完上述一番话后,便静静地看着郑修。
“安妮大人您请说。”
郑修看着那张毛茸茸的脸,不知怎的就懂了,后来才惊觉原来是因为自己的【外语】天赋。他的【外语】对这些非人又奇怪的存在,比普通动物更具威力——指的是翻译上。
安妮指了指“黎明世界”与“永夜世界”之间,又指了指常世与常闇之间,道:“吾之所以会进来,是因为观测到,在原本的扭曲上,又无端端诞生了一道新的扭曲。”
“这样的扭曲,非比寻常。”
“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
“扭曲一闪而逝,不可能如此地‘恒定’。”
“除非,有什么东西,将其中一道伪影,锚定住了。”
郑修听得一愣一愣的,明明安妮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懂,但连在一起竟比外语还令人莫名其妙,他努力理解着安妮的话,因为他知道,这高傲的存在不屑于对自己的话进行二次解释。郑修惊讶地指了指自己的脸:“我?”
“不全是,可能是,未必是,也许是。”安妮点点头,又摇摇头:“新诞生的扭曲,不是因为你,而是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你们容器特有的东西,对了,你们叫它‘鬼蜮’来着。”
郑修闻言,一股酥麻感涌上头皮,闪电般地哗哗刺着:“你是说,这个新诞生的世界线,是我的……鬼蜮?”
“对吖,”橘猫的尾巴止不住地晃,心早已飘到了炸鱼饼上,心不在焉地:“你的鬼蜮引起的扭曲本来无足轻重,可偏偏它覆盖了原本的常世,扭曲大得匪夷所思。”
“两道扭曲的交界,奇怪地形成了一个点,一个扭曲却异常稳定的‘点’。”
“这个点出现在常世与常闇之间,影响了潮汐般的‘交汇’。”
“我们都注意到了,因为……没有交汇,就没有了灯。”
“那里,太黑了。”
橘猫慢悠悠地说着。
既然都说开了,它也不怕郑修因“理解太多”而死,事实上郑修死不死不重要,有人替它办事就好。
“吾怀疑……”橘猫低着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摇摇头:“算了,你没必要知道。”
郑修嘴角一抽,还想问什么时,橘猫已经如一阵轻烟,掠出房间。
艹?
过了一会,橘猫又站在窗台上:“对了,还有一件事。除了吾之外,还有别的,也进来了。”
郑修坐在屋内,橘猫走了很久,他仍未回过神。
这里是他的鬼蜮?
异人自带鬼蜮他是知道的,他一直很奇怪自己的鬼蜮为何没有生成,殊不料一生成就是整了一个大活。
橘猫进来了,它言下之意,还有“别的”什么,也进来了?
这就是橘猫那么好说话的原因?
郑修逐渐理解了祂们,理解了橘猫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目光闪烁,郑修最后在纸上,在“黎明”与“永夜”之间,画了一个小小的圈。
里面写下二字。
“赤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