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吧。”
郑修粗暴地打断月玲珑接下来的说辞,拂袖转身,正欲离去。
噗通!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二娘惊呼。
郑修回头一看,月玲珑竟倒在雪地中,昏死过去。
“……”
“好烫!”二娘一探月玲珑的额头,惊呼道。
郑修无动于衷,看着二娘反问:“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从二人对话中,二娘隐约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她瞬间就明白了郑修心中的纠结与不快。
犹豫片刻,二娘柔声道:“修儿,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即便她身份特殊,这般严寒,若将她置之不顾,二娘也是于心不忍。”
“随你吧。”
郑修走进院子,吹了几哨。很快吱吱几人便披着大氅走出,手忙脚乱地将月玲珑抬入客房中。
“看紧了,小心些。”
二娘心地善良,不做他想。郑修却怀疑这般“晕倒”的戏码也是对方作出的苦肉计,不为所动,反倒叮嘱下属将客房重重包围,盯紧了。
回到房中,凤北俨然入睡。
看着凤北那露在被子外头光洁的肩膀,郑修替凤北掖了被子,早已没了旖旎的心思。
郑修一宿没睡。
翌日一大早,庆十三打着呵欠在庭院中扫雪。
“人走了。”
一看见郑修,庆十三便屁颠屁颠提着扫帚走上前,乐呵道:“挺懂事的小公主,知道老爷您不待见她,一大早天没亮,老老实实走了,话也没留。”
郑修面无表情地瞥了庆十三一眼。
庆十三立即闭嘴,收起嬉皮笑脸,三根手指并起朝天:“庆某与北蛮不共戴天!”
“行了,在我面前不用装。”郑修在屋檐下坐下,不远处小猫趴猫窝里,懒洋洋地等着早餐炸鱼饼。郑修朝小猫招招手,橘猫翻了一个白眼,没炸鱼饼没门,不理他。
庆十三摸了摸烟杆,没抽,抬头望天。天边泛起一丝瑰丽的朝光,艳红似火。
“一眨眼,二十年了呀。”
庆十三话中有话。
“庆批,这件事,你如何看?”
庆十三咧嘴一笑,琢磨着郑修的心思,小声问:“老爷你问的是,郑将军……还是联姻?”
郑修点了点头,没回答。
庆十三懂了,笑着回道,神情多了几分唏嘘:“今时不同往日了呀。我记得许多年前,世道很乱,咱们那行,说好听的就是捉刀人,专拿恶人人头领赏。可说白了,就是一寻仇的活。世道好了谁去当恶人呀?还不是被那世道逼的?今天你杀我爹,明天我杀你全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过了几年又从不知哪里冒出个亲戚,天涯海角地追着。”
“到了最后才发现,一旦结了仇,即便你能杀他全家,因果纠缠,总会崩出人来替死去的人报仇。”
顿了顿,庆十三叹息:“杀不完的。”
庆批摇头晃脑一副过来人的表情。
郑修袖下捏了捏拳头,嘴上笑骂:“我问的是联姻一事。”
“噢?老爷原来问的是联姻呀!”庆十三哎哟一声,面露懊恼,一拍嘴巴,自行掌嘴:“庆某多嘴了,若是联姻,老爷倒是不必烦恼。”
“嗯?”
“嘿!朝中那帮当官的,谁不是三妻四妾的?更何况是老爷您?王爷就得有王爷的派头,正妻天下无敌,陪嫁丫鬟温柔懂事,再来几室偏房,知书达理,还能纳三五小妾,能说会道。”
郑修一愣,哭笑不得:“你倒是挺会想啊。”
庆十三耸耸肩:“不然叻?人生在世,不就图一个‘乐’字?图一个‘逍遥快活’?明明能洒脱得意偏活成苦大深仇的样子,大可不必。”
“呵呵,那你与纪红藕……”
“咳咳咳咳……”庆十三被自己口水呛着了,咳嗽不止,眼神尴尬:“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庆十三活了半生,恩仇看淡,肆意洒脱。
接下来每天夜里,月玲珑都会踏雪而来,在赤王府门口站着。
一连几天。
郑修自从那夜见了一面后,哪怕知道此事,也故意避而不见。想来,确实也没什么好见的,无关世仇,只因这件事本身就是一桩政治任务,成也好不成也罢,郑修无所谓,仅此而已。
郑修花了半天功夫,久违地到灾防局中走了一趟。他发现各地的案子渐渐地又多了起来,但晓部里许多人曾经都是夜未央中的精英,如今改名换姓,也仍是精英,处理案子几乎都不用经过郑修的同意,按照每个人的等级,接了单就去跑,流水线作业,效率极高。
江高义仍是两头跑,替郑修处理垒得高高的卷宗,将稍有特殊的卷宗另行放置,做好批注。
尊安三十三年末。
眨眼又到了即将筹备团圆宴的时候了。
月玲珑向来只会在深夜出现,郑修也是眼不见为净,渐渐地将这位公主抛诸脑后。
他正为团圆宴的名单头疼,如今成了赤王,请谁不请谁,也是一门学问,团圆宴的名单请的可不是宾客,而是人情世故。
北国使臣一转眼在大乾呆了近两个月,相安无事。
就在这时,沉寂了一整个秋天,派出去后都快被郑修忘记的一位得力下属,突然传回消息。
是顾秋棠。
“王爷!”
常世绘亮起,对面的影像清晰地传到郑修的镜面上。
另一边大雪纷飞、千里冰封。顾秋棠的头发结成冰柱,长长的胡子拧成一束束,布满冰渣,第一眼郑修真没认出来这是昔日逼格满满的刀客顾秋棠。
“我成了!我成了!我成了!”
顾秋棠一动不动,口吻却激动无比。语气与神情给人以严重的割裂感。
郑修闻言一愣:“什么成了?”
“不愧是王爷!那日听王爷一言,属下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彻底悟了!属下终于修成了真正的‘不动刀’!”
之前顾秋棠是被郑修打服,面服心不服。
如今因为郑修随口一言,他似乎领悟了真正的“不动刀”,这回真对郑修服气了,言语中难掩尊敬与崇拜。
郑修听了,更是一脸懵逼。本王那天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能让你茅厕顿开?
郑修皱眉苦想,愣是没想起自己给顾秋棠灌输了什么思想。
可听对方激动的语气,不像作假,似乎在门径修行上真有突破。
“好!非常好!本王有你,可谓三生有幸!”郑修鼓励一番,这边正头疼着,准备挂断通话。顾秋棠话音一转,忽然道:“王爷,还有一事。你是否还记得,荒原上传闻的‘百鬼行军’一事?”
郑修眉头一皱,的确是有这一回事,手指从镜面上挪开,点点头:“你说。”
“属下选了一座雪山,一坐就是一个月。”
“就在一个月圆之夜里,大雪纷飞,在茫茫雪原上,属下隐约看见了一队衣衫褴褛的军人。”
“属下凝目望去,那队军人,衣衫下血肉模糊,可见白骨,绝非常人,极有可能是邪祟之物。”
顾秋棠神情一变,脸上的冰块成块成块地往下掉。
“或许就是百姓口中传闻的‘百鬼行军’。”
“然而当一片云将月色遮住后,衣衫褴褛的军人们,一眨眼便消失了,宛若幻觉。”
“匆匆一瞥,属下不敢肯定,可属下隐约看见了行军中,有一面军旗……”
顾秋棠隔着常世绘与郑修对视。
“军旗上,隐约可见一个‘郑’字。”
咣。
下一秒,郑修手中的赤王镜,摔在地上。
郑修张大嘴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久久无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