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百姓闻之哗然。
一时间,首富郑老爷、曾经的忠烈侯,如今当上了郑王爷这件事,就像是插着天使的小翅膀,没多久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当庆十三慢悠悠地驾驶着马车招摇过市、返回郑宅时,赤王受封一事,已是轰动全城。
郑宅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更多的都是郑氏麾下的人。他们当中隐藏着许多郑氏的奇术师,当郑修出现时,他们都露出了欣慰的笑脸。
“老爷!”
“老爷!”
“呀!老郑泉下有知,定能笑出眼屎咯!小王爷有出息了!”
“呸!小郑早就有出息了!如今是更有出息!”
“以后不能喊老爷了,得叫王爷!”
“哎对对对,咱们得叫王爷!”
“王爷!”
“王爷!”
一群上了年纪的大叔大婶,兴高采烈地围着郑修,嘴上喊着王爷,却似乎完全没将王爷当回事似地,那言行举止,仿佛见的不是王爷,就像是自家儿子娶媳妇般。
人群里,裁娘喜儿小脸红扑扑地,指着郑修穿的那身王爷袍:“瞧见没,郑王爷穿的那身,我亲手做的!”
她有一句话没说,坐着坐着还涨经验了,推开了新的大门。
郑修不知自己在无意中被喜儿薅了一回羊毛,一一回应了郑氏乡亲们的好意后,在众人簇拥下走到郑宅门口,抬头一看,不禁一愣。
郑宅的匾额不知何时被喜庆的红布遮了,当郑修抬头看着匾额时,在一旁等候多时的纪红藕与裴高雅同时畅笑一声,飞身而起,一人一边,揭去红布,露出新的匾额——“赤王府”!
咿呀——
门应声推开,香风扑来,郑二娘泪流满面地站在门后,面露微笑,静静地看着郑修。
凤北站在二娘身边。
丫鬟们站在二娘身后。
“不就当了个王爷。”
郑修淡笑一声,迈着大步,踏入赤王府。
……
转眼过了一月。
春末夏初。
远处运河边上,画舫花船笑语欢歌,时不时有蝉鸣唤夏,传了过来。
“不就当了个王爷。”
“区区王爷。”
书房内。
郑修看着书房地上堆砌的琳琅满目的锦盒,揉着眉心。
殷青青在一旁沏茶,庆十三捧着一沓纸,烟杆挂在腰间,笑眯眯地看着揉眉心的郑修。
“我凤北呢?”
“凤北姑娘在外头抓猫呢。”郑修问起时,庆十三如实回答:“凤北姑娘近些日子,对那只橘猫颇感兴趣。”
他刚当上王爷不久,那只橘猫不小心跳进凤北怀里,碰到了凤北的手——一头小猫被凤北灭成渣渣灰的惨景并未上演,这头猫儿果然有古怪,竟能抗下凤北的不祥。从那日后,凤北仿佛摸上瘾似地,成天没事就往猫儿身上搓,猫儿起初还觉有趣,后来被搓得生活不能自理了,便开始躲着凤北,凤北便充分发挥了异人耳聪目慧的天份,在赤王府内与猫儿捉迷藏,这一捉就是一个月,甚至将郑修都冷落了。
她其实是在借着猫儿,研究自己的不祥。
凤北察觉到从食人画归来后,自己能碰猫了,自然要研究一番。
到底是猫的问题还是她的问题,这才是问题。
“王爷,”庆十三改口改得顺溜,笑道:“这些时日外头送来的东西都清点好了,你要不要听听。”
“段氏,纹银千两……”
“停。”郑修一听,摆摆手:“送银子的别念了,原路退回。”
“成。”庆十三毫不意外地点点头,将手中那沓清单丢去九成,念点别的。
“天阴山百年雪参一对。”
“南海夜明珠一颗。”
“东海血蚌干百两。”
“黔南紫鹿大补陈鞭一根。”
庆十三一路向下念,去掉银子外就没剩几页了,念到最后,庆十三一愣,面色古怪道:“西域金发暖床同胞妙龄白肤丫鬟一双。”
郑修先硬着头皮让人退回去后,然后想起“西域”二字,忍不住问:“等会,谁送的?”
庆十三看清送礼人那行时,脸上的戏谑消失得无影无踪,沉默片刻后,忽然咧嘴一笑,道出四字:“瞎子陈为。”
……
郑修在院子里找到凤北时,她正站在屋顶上,闭着眼睛侧耳倾听。
“你又能听见万物之声了?”
郑修在下方问。
凤北睁开眼,有几分气馁,摇摇头:“这只猫越来越会藏了。”
郑修颇为意外,凤北与小猫抓迷藏他是知道的,可他没想到的是,凤北居然在抓迷藏上输给一只小猫了。
这段时间他们通过逗猫,一直想让这只小母喵主动露出猫脚。只是这只猫除了高冷、骂人、会捉迷藏之外,就没有表现出其他的异样,仿佛就是一只会骂人的普通橘猫。
“看我的!”
郑修跑回书房,从旮旯的暗格中,取出一只珍藏的布偶。布偶是巧手喜娘亲手缝制的,外观看起来像是一条小鱼,肥肥白白的。
郑修取出鱼布偶,跑回院子,吹了一声口哨后:“看鱼!”
便将鱼布偶往天上一丢。
凤北与郑修抬头望向那布偶。
咻!
一道小巧的身影凭空闪出,张口叼住了那只鱼布偶,落在庭院中央,用牙口与爪子撕扯着,边扯边在地上滚来滚去,新玩具玩得不亦乐乎。
凤北从屋顶上落下,看着猫儿,心道学会了。
“我在画中世界,每当自己差点分不清我是何人时,一看见小凤喵,才恍然想起自己是谁。”凤北看着看着,神情多了几分柔软,低声诉道,她又不经意间想起了那十年,露出怀缅的神色。
郑修却微微一愣:“为何?”
凤北:“不正是因为真正的谢氏夫妇,从未在谷中养过猫。他们只有那两头骆驼。所以每每看见小凤喵,我就想起了真正的自己,也想起了我一直都在扮成她。”
郑修讶然,注意力却落在了另一个细节上:“你怎能确信他们从未养过猫?”
凤北沉默,扭头望向郑修:“在画中世界破碎的最后,你莫非没看见公孙陌的经历?谢洛河的经历,在那一刻,一点不差入了我的心,点点滴滴,令我身临其境。”
郑修瞪着眼摇头:“我只看见了一些些片段……等等,我这才想起,公孙陌与谢洛河他们那辈子,就从没碰过猫,也没养过猫。而且,两百年前大乾并未兴起圈养家猫的风潮,猫源自西域各国,绿河路断了,西域与大乾往来受阻,公孙陌甚至都没见过猫……”
“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就不可能画出来……”郑修低头,喃喃自语:“我一直误以为,这只猫是透过某种方式,我们在离开后,从画里带出来的,有什么东西附在了原本的小橘猫身上。”
“不对,这玩意压根就不是来自画里,公孙陌可能从来就没画过猫。”
“附身在原来小橘猫身上的‘东西’,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从什么地方?”
一滴冷汗出现在郑王爷额头上。
他连忙跑到地上打滚的橘猫身边蹲下。
“小凤喵呀……”郑修语重深长地对猫儿说:“你说咱养你也好些年了,你吃好住好,本王自问这些年无论画里画外也待你不薄。”
“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如果是真的你就眨眨眼。”
猫儿停下抓咬,懵懵地抬起头,与郑修对视。
郑修看着那对毫无感情的竖瞳。
“你……来自常闇?”
郑修咬着牙问。
“喵!”
很快。
喵咪眨了眨眼睛,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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