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定是听错了。”
郑修笃定道。
“是么。”
小桃缩进被子里,病怏怏地回答。
郑修伸手贴着小桃额头,摸了摸。
退烧了。
“我出门替你买些吃的。”
郑修出门,掂了掂怀里的碎银,轻叹一声,估计这点钱付明日的房费都够悬。出门后,郑修想到了赚钱的法子,找了一个热闹的位置,摆起了地摊。
卖画。
市集上人来人往,内卷严重。起初郑修的小地摊无人问津,他无奈之下,挂出招牌——“公孙亲传,画圣之技”。
摆出招牌后,很快,一位年轻的公子半信半疑地上前咨询:“公孙?哪个公孙?”
“那个公孙。”
郑修笑道。
“又是一个骗子。”
公子冷笑着走开。
“又?”
郑修闻言有些纳闷。
足足一个时辰后,郑修总算做成了第一单生意。
有一位城内的公子,一个月后家他爹过八十大寿。他叭叭地朝郑修诉苦,说他爹什么都不好,偏好字画,他上有两兄,下有一弟,老爹还有三房娇妾、万亩耕地等着继承。他隐晦地说如果郑修真能画出讨他老爹欢喜的字画,定有重酬。
他还说,自己对老爹的娇妾没有兴趣,主要是那万亩耕地。
“重酬倒不必,一两银子,童叟无欺。”
“什么都画?”
“不画人面。”
“好,请先生起笔。”
并非所有富二代都骄横跋扈。
这人就很有礼貌。
当然也有可能他还不够富。
郑修想着,什么画值一两银子。思索片刻后,郑修画了一副山水图,面朝大海,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脚下骑云,朝东仙去。
题字:寿比南山、羽化登仙。
落款:公孙陌。
郑修为谢洛河画了将近半年的“背影”,画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进步到连他自己都不认识的地步。画一落成,富家公子当即丢下一袋银子,欢天喜地地卷起画卷走了。
买了一笼热腾腾的肉包子,还有一碗香气扑鼻的燕地美食“流脂粟米羹”,当郑修抱着两大袋油布包匆匆往客栈回程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戴着斗笠,压低帽檐,安静地站着。
郑修撇撇嘴,走上前,摘下对方斗笠。
一束黑色的马尾高高扎起。
郑修一愣。
“小桃好点了?”
谢洛河笑着问。
在漓城看见谢洛河,郑修一时间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将斗笠压了回去,将眼熟的马尾压住。
“要你管?”
郑修没理会谢洛河,上楼和小桃吃饱喝足,煎药,换去湿透的衣衫。
叮。
一根箭钉在窗台上。
郑修瞥了一眼,没理会。
第二根又射了进来,诡异地绕了半个弯,钉在床头。
熟睡的小桃睫毛一抖。
郑修趴出窗外,朝仍站在客栈入口,背着长弓的谢洛河以嘴型示意:“你搞什么鬼?”
谢洛河朝郑修勾勾手指。
下去后,谢洛河对郑修说道:“我哥大约三天后抵达漓城。”
郑修闻言,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找聂公宝库。”
谢洛河言简意赅道。
“你眼里只有聂公宝库?”
“是。”谢洛河平静点头:“我说过,等我找到聂公宝库,我便将她,还给你。”
郑修沉默,扭头返回客栈。
谢洛河在身后看着郑修的背影,将鬓发挽至耳后,轻声道:“那么,现在的你,是郑修……还是公孙陌?”
见郑修沉默不语,谢洛河轻叹一声:“我赢了。”
郑修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到谢洛河身边:“小桃怎办?”
“放心,我早已花钱请人暗中护卫,天黑前赶回来即可。”
闻言,郑修这才注意到,在客栈周围,有不少气质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江湖人士,目光时不时瞟向小桃所在的房间窗户。
“小桃本就是寻常百姓,不会有人对她不利,你多虑了。”
谢洛河屈指一弹,在郑修额头上弹了一下。
“原来你跟了一路?”
郑修这才注意到谢洛河仍是那身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未曾换过,靴子上沾满泥泞,风尘仆仆的。
“不然?”谢洛河翻了一个白眼:“你真以为我是那般无情之人?我顺便瞧瞧,你是否会趁人之危,行禽兽之事。”
他们的马匹寄存于城门旁的马厩中。
谢洛河居然连马都喂饱了,两匹小母马一见郑修与谢洛河二人并肩走来,嘶鸣着喘着粗气,格外兴奋。
骑上马,出城时,谢洛河边走边道:“在你照顾小桃时,我已经向岜山附近的‘走山人’打听过,在岜山中,确实有几个洞窟,深不见底,一旦误入,内里如迷宫般蜿蜒多变,十进无出。里面或许真藏着通往聂公宝库的道路。”
所谓“走山人”,是一种罕见的偏门。常年凭借矫捷的身手翻山越岭,挖寻山中无主宝物为生,大多是一些长在深山中的名贵药材、或是珍稀的动物。
要知道,越人烟罕至的山岭越是险峻,若无上山的栈道,走山人只能凭借手脚,攀行于山岩之间,一有不慎则跌落悬崖,凶险至极。
谢洛河不愧是谢洛河,趁着自己照顾小桃时,居然将这些情报都打听好了。
郑修掰着指头算了算,漓城距离岜山,不远不近,将近二十里路。但岜山附近并无村落,漓城是距离岜山最近城镇,将小桃安置在漓城,也算合理。
小桃毕竟是普通人,郑修不知聂公宝库中将发生什么,将小桃暂时安置在漓城中也算是合理。想到这里,郑修便没有再反驳谢洛河的安排,随着谢洛河前往岜山。
一路无言。
两时辰后。
郑修与谢洛河来到岜山脚下。
岜山不高,如三根指头般伫立在浓浓雾气中,山顶若隐若现。
岜山山势陡峭,丛林密密麻麻,树林间长满了荆棘。
谢洛河找到了一条路,荆棘丛被柴刀砍去大半,这显然是走山人走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