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这八人也是,其主已走,这些人还能尽忠,可谓义士。
但李辅又望了望麾下骑军,这一战他们折了十六骑,其中光被一个豹头环眼的武士就杀了八人。这是什么战力?估计也就是关校尉、典君、李君等人有此勇力了。
麾下弟兄的死也让李辅难过,他决定给弟兄们一个交代,也给那八人一个机会。
于是他策马上前,沉声对牵招等人说: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选择。愿意投降的,都可以活。但想继续战斗的,我也将满足你们所有人。」
说完,李辅再不多言,就退到了阵内,留下牵招等人自己决定。
李辅一走,牵招、夏侯博、公孙献、李雄、谭泰、刘荣、刘礼、卓膺八人就开始吵了起来。
公孙献、李雄说:
「咱们为大兄厮杀,也算对得住了。现在能活为什么要死?」
二人的话直接惹来刘荣、刘礼、卓膺三人的怒骂,他们纷纷骂两人贪生怕死,幽州男儿死则死矣,这份义气不能丢。
公孙献和李雄被骂得涨红,最后一扭头问夏侯博:
「阿博,你来说。咱们是降是死。」
夏侯博叹了口气,望着刘备离开的方向,默然无语。任是公孙献和李雄如何说,他就是不说一句话,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刘荣是楼桑里的刘氏族人,是刘备的核心,他倒是说了法子:
「那些蛾贼说我们投降了就能活命,那不如先投降,到时候见机逃跑,这样还能和大兄有再见的机会。不然将性命虚掷在这里,也是毫无意义。」
卓膺没想到刘荣转首就变了主意,骂道:
「你说什么话?什么叫毫无意义?这是舍生取义!」
但楼桑里刘氏的另一个族人,刘礼突然插了句:
「万一那些蛾贼骗我们呢?我们要是投了,万一突然悔约怎么办?」
卓膺望着刘荣、刘礼,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
最后众人都看向了牵招,看他什么想法。
牵招叹了口气,将剑收起,说了句:
「那些蛾贼不会骗我们的,就咱们这点人,直接射都射死了,又何必有那些虚活?」
这话说的不仅公孙献、李雄连连点头,就是刘荣、刘礼都露出了微笑。只有夏侯博、卓膺一个默然,一个大骂。….
牵招指了指外面战场上躺着的袍泽,再次痛道:
「这些弟兄随我们一同出乡,现在魂丧这荥阳,我们作为他们的袍泽弟兄,就一定要带他们回乡,不让他们做个异乡的孤魂野鬼。而如果我们都死了,谁还能将我们的尸首送回去?」
这一段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是啊,死不可怕,但要是死在外乡,再不能受家族的祭祀,那就真的成了孤魂野鬼了。
于是,就连最为坚决求死的卓膺都沉默了,默许随大伙一同投降。
七人商量好,这时候才注意到谭泰一直跪在那边,其人向着北方跪坐,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牵招等人正奇怪,那边靠着最近的卓膺就碰了下谭泰,然后谭泰的身子就歪了下去。众人这时候才看到,谭泰竟然用断刃自戕死了。那断刃直直从他的下颌捅上去,死的不能再死了。
卓膺吓了一跳,继而羞红了脸。谭泰的死,使得他们这七人说再多都显得如此苍白,就连卓膺舍生取义都显得了可笑。
最后,七人抬着谭泰,选择向李辅投降了。
就这样,刘备的起家元从就在这里被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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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刘备三人亡命奔逃的时候,像他同样遭遇的骑将们也不少。总之,这一次幽州突骑选择相信黄琬的军策,对泰山军的粮道发起进攻是输得不能再输了。
这一次,整整一个千人骑军团,分成二十多股沿着泰山军三十里的粮道发起多路袭击,但正好撞在泰山突骑的网兜里。足足三千突骑潜伏,先后斩杀汉吏七十二名,缴获将旗十六面,逼降幽州突骑三百骑,缴得战马八百。
可以说,这一次反破袭战,直接打得幽州突骑再不敢在战场上乱窜,泰山军暂时获得了战场的主动权。
这些战报送到黄琬的手里时,他整个就天旋地转。附在军报后面的是幽州突骑主帅宗员的信,他对黄琬的指挥能力非常质疑,不仅弹劾了黄琬,还说剩下的幽州突骑元气大伤,再不能战,要带骑军返回河北。
这对黄琬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没了幽州突骑的配合,他别说战胜对面的泰山军,就连想活过这次战役都显得有些奢求。
本来这事已经很让人焦头烂额了,但这时候又发生了一起事件。
河东兵鼓噪了。
当时得到这个消息的黄琬,脸都白了,不是幕僚说是鼓噪,不是哗变,黄琬都没缓过来。
河东兵鼓噪的原因非常啼笑皆非,竟然是因为吃不惯稻米。
黄琬第一时间就想骂这帮人忒贱。稻米不比那粟来得好吃?要知道这些从太仓运来的稻米,可是江淮的贡物,是陛下专门体恤东面行营将士艰苦而转输来的。
现在这帮粗胚竟然因为吃不惯好的来闹?
真笑死了。
但再笑也要安抚他们,谁让他黄琬离不开这河东兵呢。….
其实也是黄琬苦。咱大汉的兵自就能吃
苦,别说给稻米吃,就是给糠吃都能活。但谁让他遇到的是河东兵?河东兵的战斗力肯定是没话说的,但正因为战力强,又是三河之首,家境都富裕,所以也分外有向上斗争的经验。
而且好死不死,这一批的河东兵里还夹着不少凉州兵。这些是河东太守董卓履任的时候安***来的,谁也不知道为何董卓要安插这些人入军。
如果说河东兵还只是骄横,那在凉州兵的撺掇下,他们直接就是不讲理了。既然闹了事,围了老帅的营帐,那这些年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不仅提出后面要给他们补给麦饭、蔬肉,还要发饷钱。
是的,这些河东兵竟然在战前要饷钱。
不怪乎黄琬惊异,因为大汉养兵从来就支出两类,一个是粟,一个是衣。在非战时,一日给粟二石六斗,盐每月三升,夏衣是一袍、一袭、一单衣、一袴。在战时,一日给粟三石三斗,然后是夏冬两套衣,盐每月四升。
这里面是从来不发钱的。当然也有例外,就是军吏是有钱的,从最低级的斗食吏每月发钱九百钱,到二百石的中低级军吏每月两千钱。但这都是给军吏发的,河东兵如何人人能发?
还有一种情况也会发钱,但那是战后赏赐。
一般军队大捷,皇帝会铸相应的金来赏赐给有功将士。比如前汉孝武皇帝出塞击匈奴,大将军卫青麾下凡是斩首捕虏之士皆受赐黄金,一共赏赐了二十余万斤。而这也是从西周就传下来的传统,西周那时候对有军功的就赏赐铜料,然后铸成铜器,并会在铜器上留下相应有功者事迹的铭文,为其酬功。
但现在仗还没打完,这些河东兵要哪门子钱?
所以,在黄琬看来这就是无稽之谈。
于是,黄琬就让幕僚再去和那些河东兵谈,问出这些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很快幕僚就回来了,期期艾艾的回禀黄琬:
「主公,那些河东兵说他们也知道自己战前要钱,与制不合,也体谅主公你维系时局的不易。所以就说战后分与他们些牛马犬彘就行。」
黄琬一听这个,瞪大了眼睛,再次摇头:
「钱我都给不出,哪来的牛马犬彘,再说这般浪荡兵要犬做什么?游猎用?饱口腹?」
幕僚咳嗽了两声,为黄琬解释:
「主公,此牛马非彼牛马,此犬彘非彼犬彘。」
「何意?」
「所谓牛马者,常衣牛马之衣;所谓犬彘者,常食犬彘之食。而这些东西说的都是一样,就是人牲奴隶。」
最后幕僚再不绕圈子,告诉黄琬,那些河东兵想要在战后分此战的俘口,准许他们带回去。
而他也为黄琬解释了河东兵如此做的动机。
黄琬作为公族子弟并不太清楚一个人牲奴隶的市价。幕僚就告诉他,这些奴隶一个就能卖钱四万,价同二十亩田,两头健牛,四十石粟。虽然世道不靖,粮食和犍牛的价格都上来了些,但一个奴隶的价格还是不菲的。
所以那些河东兵就看到了对面蛾贼的经济价值,又因为汉军频频杀俘,这些河东兵就想了这么一出,好在战后捞一笔。
不过这些是幕僚自己看出来的。实际上那些河东兵面上的理由是,他们河东今年征发太狠,很多地方都抛荒了,正要带这批俘口回乡耕作。
这个理由也是真的。河东傅籍有五十七万口,户九万三千户,极限征发可按四户抽一兵,河东是殷富,若动桴鼓,但也只得二万人。但先前皇甫嵩组建三河骑士,抽走五千,现在抽调又抽了三千,还有三千留在本郡驻防,此时河东兵确也是极限。
听得幕僚讲清这些,黄琬终于明白了这些河东兵的心思。与他而言,只要明白河东兵要什么
就行。他们不是要俘口吗?给!不是要麦肉菜吗?给!
只要好好打赢这仗,要什么给什么。
至于后面打赢了,给不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但这空头赏赐先许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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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叫我陈总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