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留着。
但她如今与夜归雪……
他却又不能在明知道不合适的前提下,再将她送的衣裳穿在身上,或者穿去给夜归雪看,那样太没品行了。他做不到。
如今,他还能做什么?
除了无能为力,还能做什么?
周顾不知道,他顿了好一会儿,才将架子上的衣裳拿起来,慢慢地穿在身上。
国公夫人听说周顾回来了,立马来了霜林苑,她来的时候,正好周顾已穿戴妥当,从净室出来,她看着他,关心地问:「怎么一夜没回来?就算案子再大,也要注意身子骨,如今马上就入冬了,寒气入体,万一染了风寒,这一冬都会时不时闹病。」
周顾点头,「我知道了。」
国公夫人看着他身上单薄的衣衫,忽然想起,金秋府中做秋装时,因周顾从江宁回来带回了一大堆衣衫布匹,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有了,那么好的料子,故而她给府中制新衣时,没再做他的,苏容退婚后,她因为周顾每日的状态不好,担心他的情绪,便忽略这件事。
苏容送他的那些衣裳,没见他再穿,想必已收起来了,自然是不会再穿了,他如今要换厚一些的衣裳,好像还只能穿去年的旧衣。
她心下一疼,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轻声问周顾,「是不是旧衣没浆洗,你没有换洗的衣裳?娘这就让人给你做,连夜赶工,明日就能做出来两件先穿着。」
周顾抿了抿唇,不答他娘的话,而是问:「母亲,我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法跟苏容在一起了?」
国公夫人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也没法摇头或者点头,只能看着他。
周顾坐下身,双手捂住脸,声音沙哑,「我今儿回来时,遇到夜归雪了,他去沈府找苏容了,大约是两人有约。」
国公夫人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以出身护国公府引以为傲,一直以门口的那块牌匾,以父亲叔伯们战死沙场为敬,我从来都觉得,鲜血白骨累累功勋下获封的这煊赫门庭,身为护国公府的子孙,我享受其荣耀,理应背负其责任,让其一直屹立,不被倾覆。」周顾捂着脸不动,只唇角抖动,「但是娘,我不是嫡长孙,有大哥支撑门庭还不够吗?还要我,也要做个肩负门楣重任,开辟护国公府新门庭,然后把自己写进青史里的活死人吗?为了这个,我以后每日煎熬,不敢行差就错,不敢任性妄为,而眼看着我喜欢的人与别人双宿双飞而引以为憾一生吗?」
国公夫人张了张嘴,又闭上。
周顾又哑声道:「我要学珍敏郡主和谢先生吗?但珍敏郡主和谢先生是国之存亡生死攸关之下的无可奈何,是国之大义,而舍私情。而我是吗?我只是为了护国公府,为了自己的青云路,为了造福大梁百姓做辅政之臣名留青史,为了祖父祖母、太子,甚至母亲您,所有人的期盼,而去舍弃我对苏容的私心私情。你们所有人,包括苏容,都认为我的私情微不足道不足以与这些相提并论是吗?」
国公夫人答不上来。
周顾再不说话,捂着脸,整个人颓丧又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国公夫人上前,伸手抱出周顾的身子,红着眼睛轻声说:「不过一月的相处而已,苏容当真让你这般放不下吗?」
自从苏容退婚后,他没有要死要活,也没有
失魂落魄,更没有借酒消愁醉的人事不省,他就是每日沉沉郁郁,话极少,但就因为这样,才让人担心。
这些日子,他一直不说,那一日得知苏容身份时,什么也没说,但今日,他亲眼见夜归雪去找苏容,大约真是撑不住了,否则又怎么可能跟她说这一番话?
周顾哑声说:「我会试着放下,但是母亲,我……我没把握,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会疯……会……」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国公夫人却明白了。怕会发疯,会变得不认识自己,会不管不顾,会没有礼义廉耻,会破坏,会失去品性,会堕了护国公府煊赫牌匾下挣得的英名,会做不孝子孙,会不择手段,会惹所有人都厌恶,会所有搁在他身上的期盼和期望都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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