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个檀木盒子推到她面前:「打开看看。」
句芒拿起盒子,打开的瞬间,玉色润泽耀华于眼前,完全和没断的时候一样。
句芒完全没想到能复原到这个地步,一时间惊讶地捂住了嘴,感激地哽咽道:「谢谢。」
沈思凡却看见她通红的眼圈,轻轻道:「为什么哭?」
句芒连忙擦擦眼睛,不想在别人面前露怯。
但沈思凡的眼神格外柔和地看着她,她反而绷不住了。
句芒慌乱低下头,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道:「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其实从小就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妹妹是被一个家庭收养到十多岁,直到几个月前我们才被家里找回来。」
她的语气的确像是在自我调侃,可沈思凡觉得不是。
侍者来问要点什么,沈思凡点了她上次点过的蛋糕和卡布奇诺。
立刻就将视线转移回她身上。
那双丹凤眼眼尾睫毛向上,如同凤翎一般上翘,清光缱绻。
很温和却追问道:「然后呢?」
句芒没想到他会追问。
她随意的一句话,他却认真对待。
而沈思凡的目光定定,温和又平静地看着她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似乎有了主心骨,忍不住试探着袒露。
却努力用轻松的语气提起:「因为当时我是被当成死胎被医院丢掉的,妹妹则是家里养了两年才走丢,在找回我们之前,家里人从始至终都以为只有妹妹。」
沈思凡始料未及,神态微微变化。
暴雨打在落地玻璃窗上,句芒努力笑道:「家里人更喜欢妹妹,我能理解,因为我也很喜欢妹妹,但没被关注,还是忍不住产生落差感。」
她笑着,语气温婉轻松:「有时甚至都觉得自己可恶可恨,明知道妹妹受了多少苦,还是会自私地关注到自己。」
她语气太轻松了,轻松到似乎不当成一回事,但沈思凡却没有真的当成玩笑看。
侍者端着咖啡和蛋糕上来,放下后便离开。
沈思凡清冽的声音才响起:「为什么关注到自己是自私?」
句芒有些惊讶地抬起眸。
沈思凡的声音像细细流淌的溪水,理智又平稳:「觉得委屈并不可耻,你如果真的可恨,就会去抢夺,打压,可你没有,只是自己独自伤心,甚至因为怕妹妹多想都强颜欢笑,事实上,你很善良。」
饭桌上,其实沈思凡能感觉到一点,家里人对于句芒妹妹的男友显然比对他更关心。
句芒连忙道:「和我没关系,主要是因为我妹妹什么都没做错,我当然不能让她难过。」
沈思凡却看着她:「你确实善良又有同理心,这是事实。」
句芒一时间竟有些不好意思。
沈思凡温声道:「家里人这二十年想的都是要怎么弥补你妹妹,对你妹妹的好带有满足希冀的迫切感,人不是机器,一时间很难转变过来是正常的,但物质上,父母给你的和妹妹比少吗?」
句芒刚想说,手机叮咚一声,她点开,发现妈妈发给她一份文件「句芒法考复习资料」。
她鼻头一酸,看着被改掉的那个名字,点开文件。
就在点开的一瞬间,心酸却陡然而止。
内容和右繁霜那份完全不一样,而且页数有一百多页,绝对不是一会儿能赶出来的。
意味着,量身定制,她和霜霜都有,而且不同。
句芒愣住了,看向沈思凡,轻声道:「一样。」
沈思凡将蛋糕推到她面前:「这就证明他们已经克服本能来爱你了,给他们一点时间,一切只是时间问题,家人对你的妹妹亏欠感很重,觉得对不起她,而你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是不是基本都对以前受过的苦隐瞒不说?」
句芒低声道:「是。」
沈思凡平静道:「你也告诉他们,你这些年过得很辛苦。」
句芒立刻道:「可是这样他们会难过。」
沈思凡的眼睛清明又平和:「你是在帮助他们平衡,这是帮助他们迅速平衡的办法,这才是维稳家庭这个天平的最优解。」
句芒犹豫着:「那我...要告诉他们,像我高中吃过一整年萝卜粥,食堂一块钱一碗,还因为这个总是受人白眼那种事情吗?」
沈思凡平静地肯定道:「对。」
句芒有些紧张:「还有,我最穷的时候跑去庙里吃供品,边吃边哭边磕头,每天放学都去很远的地方发传单,冬天零下五六度,可我只有校服,冷得发抖,夏天四十多度暴晒,看见同学就赶紧跑,因为怕被嘲笑。」
她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终于找到了办法,努力问他讨好别人的度。
沈思凡忽然感觉心一揪,却努力表现平和:「把你之前和现在受过的苦都告诉他们,帮助他们平衡,因为你对他们来说同样重要,他们只是因为对你的过去知之甚少,所以没能给到你足够的关爱,他们如果知道这些,会觉得愧对你,从而快速平衡对你和妹妹的关注。」
句芒努力点头,沈思凡轻声道:「吃完这块蛋糕就回家告诉妈妈受了什么委屈,不哭。」
句芒垂眸,用力点点头。
她拿起叉子,叉起一小块放进嘴里。
那块蛋糕很甜很滑,比她做蛋糕的水准要好很多,那丝甜瞬间窜进心底。
而沈思凡轻轻看着她,看她吃完那块蛋糕。
而回到家里之后,田媛随口道:「收到复习资料了吗?」
句芒连忙点头,但心里忐忑,紧张道:「妈,我想和您说件事。」
田媛没多想:「什么事?」
句芒不自觉地结巴:「我在学校被人造谣,说我…说我给人当小三,被包养,还造谣我做过那种工作…」
那些造谣的帖子历历在目。
句芒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田媛立刻停下了手里的东西,眉头紧皱:「之后呢?」
句芒感觉身体里似乎都是凉的,唇齿相碰说话是似乎都在发抖:「我报了警也起诉了,可是都没有用,甚至他爸还是我们学院院长,今天他还到我面前对我开黄腔。」
田媛强压怒火:「那个男的叫什么?」
句芒牙齿打颤:「曾…明灏。」
看田媛明显已经生气了,句芒害怕她误会她真的做过那种事,急忙解释:「妈,我真的没有,他说的那些事情都是子虚乌有———」
她甚至怕得在微微发抖。
田媛却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一把抱住她,眼圈一红:「妈妈不信,别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