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又道:“你还能记得政法分离的原则,我很是欣慰啊!这是对的,而且在此事上面,你若能够谨守此原则,反而能够让不少官员对公检法放下芥蒂,是利大于弊。”
张斐很是郁闷道:“其实我一直都遵守原则,只是王学士和司马学士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是他不相信你。”
“.!”
王安石确定这一点后,便离开了。
可见他也有些忌惮公检法,目前来看,皇庭之上,那是权力的真空地带,公检法的制度,使得他们也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如何去干预。
而此事关系重大,他们都想控制在自己手里。
“看来在他们眼里,你已经是个惯犯。”
送走王安石后,许遵不免呵呵笑道。
张斐讪讪笑道:“让岳父大人见笑了。”
许遵又道:“那你这回,是否真的打算不管。”
张斐神色一变,神情严肃道:“原本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但是现在,我倒是有些头绪。”
许遵问道:“此话怎讲?”
“其实.其实还是以退为进。”张斐稍显尴尬道。
许遵疑惑地看着他。
张斐道:“之前我只考虑到,官家对此事的态度,但却忽略他们两派的尖锐矛盾。其实这种争斗,也会令官家非常头疼,如果他们两派闹得非常激烈,官家很有可能还是会将此事交给公检法来处理。
但是首先我们必须还是得拒绝,因为涉及到宦官,但如果后来官家再将此案交予我们审理,那就还是皇权加持,我们就可以无所顾忌的审理此案。”
许遵稍稍点头,“但这事会闹得起来吗?”
“应该会。”
张斐点点头,道:“其实不管是司马学士,还是王学士,都知道是有人在挑拨是非,但他们仍旧跑来找我商量,也就意味着,他们都没得选。”
事实也正如张斐所料那般,司马光早就不爽那程昉,因为程昉在河北兴师动众,劳民伤财,这是他们保守派最为痛恨的,如今竟然连水兵都承受不足,更不提当地的百姓。
而与他想法相近的官员也是多不胜数,因为程昉本就与很多官员积怨已久。
程颐是恰恰相反,在朝中人缘不错,就连王安石都非常敬佩他的才学。
所以,很多官员得知此案,脑子里面就浮现宦官谋害忠良的画面,对此是愤怒不已。
再加上朝中被压制的北流派,他们纷纷站出来,弹劾程昉滥用民力,施暴士卒,要求朝廷问罪程昉。
然而,革新派那边也非常团结,因为他们刚刚经历关于司法职权整合的斗争,吕惠卿、邓绾等人也弹劾程颐,不管怎么样,程昉是在执行皇命,程颐怎么能够妨碍河防大臣执行皇命。
眼见对方真要将程颐定罪,保守派变得更加同仇敌忾。
立刻便有人质疑这个皇令,根据律法,水兵是不用服役的,除非是在紧急时刻,你皇帝是以什么理由下达这道命令的?
就仅仅是为支持程昉吗?
枢密院是否知晓?
不但如此,也有人弹劾韩琦,认为程昉在河北胡作非为,你韩琦身为河北的总管,竟然对此不管不顾,任由其变本加厉,实乃失职之罪。
事情发酵的速度,令富弼、文彦博是瞠目结舌啊!
这一下,皇帝、韩琦全部都被牵连进来。
富府。
“这我倒是要为韩稚圭说一句公道话。”
文彦博气愤道:“但是朝廷争论北流还是东流时,韩稚圭就上过一道奏章,表达对于东流的疑虑,是王介甫强行推动东流,怎到如今又变成韩稚圭失职,这真是岂有此理。”
富弼道:“这你都看不出来吗?他们这不是针对韩稚圭,而是针对官家。当初就是官家力排众议,选择支持王介甫,也是官家下令调用黄河水兵供程昉修建河道。”
文彦博一怔,皱眉道:“其实他们也不是要针对官家,而是针对公检法。”
富弼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只要官家涉及越深,公检法就越难以有所作为。”
文彦博道:“不过我听君实说,张三表示此案极有可能是上诉御史台的,因为其中涉及政令重于法令,该以政令为主。”
富弼道:“就算张三想躲,对方也不会轻易让他得逞的,公检法看似坚固,但只要公检法敢包庇任何人,将来人人皆可以此为由,攻击公检法。此案,对于他们而言,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而那边,皇城司的人也是快马将消息传回给赵顼,赵顼又在第一时间召张斐入宫。
“所以说,那程颐只是怜惜士卒,故而让他们进城修养三日,之后还是督促他们继续去修建河道?”
张斐皱眉道。
赵顼点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后悔来。
张斐又问道:“那程昉做得很过分吗?”
赵顼似乎有些羞于启齿,道:“据调查所知,主要是当时天寒地冻,又是临时征召,这衣粮不足,导致士兵苦累交加,最终难以忍受,故而逃亡城内。”
张斐又问道:“能否确定程昉没有贪赃枉法之类的行为。”
“绝对没有。”
赵顼非常肯定道:“根据消息来看,程昉也只是想早日做出政绩,不辜负朕的期望,听闻他这两三年来,是东奔西跑,视察水情,日日夜夜都是睡在河道上,头发都已经变得苍白。”
张斐稍稍松得一口气。
赵顼看在眼里,问道:“你有何想法?”
张斐忙道:“臣以为这是轮不到检察院来管,因为无论是程颐所为,还是程昉所为,都不违法,等到齐济他们回来,我们检察院将会以证据不足为由拒绝起诉。”
赵顼眨了眨眼,你小子不对劲,你这是想抽身啊!略有不爽道:“朕是问你解决之法,你却想着置身事外。”
张斐忙道:“官家误会,臣是避免再给官家添忧,如今事情已经这么混乱,如果再将公检法牵连进来,到时只会变得更加混乱。”
赵顼问道:“你有没有解决之法?”
张斐道:“就事论事,二人所为都不违法,公检法也难以处理此事。这到底还得看官家的想法。”
“朕。”
赵顼瞧了眼张斐,又是一掌拍在桌上,叹道:“不瞒你说,朕现在也有些后悔,当时确实太心急了一点,可如今耗费巨大民力物力,若是拿不出成绩来,朕.朕如何天下百姓交代。”
张斐问道:“臣不懂这治水之道,到底能不能出成绩?”
“看情形是很难。”
赵顼头疼不已道:“也正是因为如此,朕去年年末才亲自下令调集八百水兵去协助程昉,希望他能够早日治理好河道,而在之前就是程颐是以律令拒绝程昉调用水兵。如今不少大臣也在以此为由,认为朕在包庇程昉。”
说着,他见张斐沉默不语,又道:“你怎不说话?”
张斐讪讪道:“臣不知道官家到底想怎么样?”
赵顼都快哭了,道:“朕都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你还不明白么?”
张斐摇摇头。
“.”
赵顼只能如实说道:“河北百姓的确因河防是怨声载道,朕如今也想借坡下驴,但但是无坡可借,这里面还涉及到先生,他是肯定不会愿意就此罢手的,因为一旦撤下程昉,他的地位也会受到很大的冲击。此外,他们此举,也是想要借朕之手,来对付公检法。”
张斐猛地一怔,道:“或许官家可以将计就计。”
赵顼忙问道:“如何将计就计?”
张斐道:“让公检法来承受这一切,同时令官家和王学士脱身。”
赵顼困惑道:“让公检法来承受这一切?”
张斐点点头,道:“既然对方是有意挑拨官家对公检法的信任,一旦我们检察院拒绝起诉,对方必然不会罢手,他们一定会认为我们检察院有意包庇程昉。到时矛头全部会对准我们检察院,官家就能够置身事外。”
赵顼思索一会儿,道:“那你们检察院怎么办?”
张斐道:“那就看官家是怎么打算的?”
赵顼眼中一亮,这么一绕,事情立刻变得非常简单,问题就在于是不是让公检法介入,这决策权等于重新握在他手里,他又问道:“如果朕让检察院介入,你可有应对之法?”
张斐道:“事先我们检察院已经拒绝,原因在于证据不足,但对方一定会提供各种理由,要求检察院起诉,并且质疑检察院的公正性。
对于检察院而言,这问题就局限于,目前所认定的事实,是否足以提起诉讼,为了自证清白,检察院只能举办一场听证会,来听取各方证据,从而判定,是否达到起诉标准。
而在听证会的过程,臣会迫使他们以事实为准,但又不会涉及到刑罚,简单来说,听证会会将问题都提出来,摆在台面上,但不会判定谁是罪犯,如此一来,官家到时就能够根据事实依据,再做出决策。
没有人会认为是王学士赢了,还是司马学士赢了,因为这个过程是致力于弄清楚问题和解决问题。”
赵顼呵呵笑道:“先生没有赢,司马学士亦未有赢,功劳都是公检法得。”
张斐忙道:“这一切都是基于官家的英明神武。”
赵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指了指张斐,旋即拍板道:“就这么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