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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韩玉糊里糊涂就要丧身剑下,台下忽然窜出一道蓝影,一把抓住剑柄,将飞剑带到一旁,陈耀海还以为韩玉又弄出元神出窍什么的怪招,吓得连连后退,定睛一看,才知对方是个身材娇俏的妙龄女子。
“好个不要脸的老头!”薛燕双手叉腰,怒道:“人家饶你儿子一命,倒头睡觉,你竟恩将仇报、乘人之危!姑奶奶都替你觉得羞愧!”说着朝他做了个鬼脸。
陈耀海最恨别人当面抹黑他,更何况他这次确非有意杀害韩玉,自然底气更足,恼道:“一派胡言!在座各位都看到她先羞辱我儿,又要取他性命,老夫只不过出手救救膝下独子,何错之有!”
“取他性命?”薛燕不屑地望了一眼陈青河,道:“你看看你儿子身上被刺得一块布料都没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要杀你儿子,你儿子早死了万儿八千次了!”
陈耀海怒道:“那我儿怎会神智失常?还有,这丫头本来好好的,突然躺在地上假寐,谁知道她使什么阴谋诡计?青河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夫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找她算账!”
薛燕一边听陈耀海说话,一边去摸韩玉脉搏,终于确定韩玉确实在睡熟,心想:“莫非她和云梦一个毛病?激发出自身潜能后灵力耗损过度,只好休眠,如果这样,我必须马上把她带下台去,否则留在场上会影响呆瓜发挥。”这么一想,便将韩玉扛在肩上,缓缓往台下走去。
陈耀海见到薛燕如此,脑筋一转,忽而心想:“刚才在台下就看她俩举止亲昵,此女我虽不识,但与韩玉必定关系匪浅,既然韩玉仍由其带下去,由此可见,她是真的虚脱了。我若就让她俩这么下台去,这老脸以后往哪搁?”于是赶紧大声对薛燕道:“慢着!”
薛燕到底聪明绝顶,就算不回头也猜得出陈耀海的心思,不和他搭话,就带着韩玉往前走,心想:“现在心里不爽要找晦气了?我偏不回头理你!你是成名人物,我现在背对着你,当着大伙儿的面看你敢不敢出手。等我下了台,有种你也跟我下去,你好本事,我自认单打独斗不是你对手,下了台自然有姐妹们伺候。”
眼看着薛燕就要从容把韩玉送下台去,陈耀海生恐坐失良机,快步追上,一把扣住薛燕肩膀,道:“这位女侠,把话说清楚再走不迟。”说这话时,手底送出三分真力,薛燕身子一寒,双腿是再也迈不出去了,只好大声道:“你干什么啊!我和你无冤无仇,干嘛为难我这小女子?还要不要脸!”
陈耀海阴恻恻地道:“没错,老夫与你无冤无仇,你可以下去,但韩玉伤我儿性命,她必须给老夫个交代,否则誓不罢休!”
薛燕回头怒道:“你有毛病吧!她都昏迷不醒了,还怎么给你交代?有种把她放下去,等她醒了再说!”
陈耀海冷冷一笑,心道:“你当我三岁小孩?她若醒了可就不那么好对付了。”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好!老夫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现在老夫去给犬子疗伤,在此期间她须陪在身旁,待犬子恢复,老夫拱手送她下台!”
薛燕也是轻蔑一笑,心道:“你以为我是黄毛丫头?她现在昏睡着,留在你身边,那不是叫呆瓜投鼠忌器?再者你这么阴险毒辣,眼见呆瓜妹虚弱了就想加害,把她交给你那是羊入虎口!”薛燕想到这里,自然是绝不肯放人,但身子被陈耀海制住不便行动,只好道:“好,既然陈老前辈都说这话了,这人我可就交给你了,请先放小女子下台吧。”
陈耀海点点头,松了手,薛燕赶紧把韩玉往台下一推,对台下碧水宫弟子道:“姐妹们,接好了!”由于薛燕上台前早就做好了安排,而刚才与陈耀海明争暗斗也让碧水宫女侠们绷紧了弦,此刻薛燕抛出韩玉,她们哪能不一拥而上?众女很顺利地就接住了昏睡的韩玉。
“你!”陈耀海一张老脸涨得通红,骂道:“出尔反尔,非丈夫所为!”
薛燕嘻嘻一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丈夫,我早和你说了是小女子,你奈我何?”
陈耀海不再理会薛燕,大踏步赶往台下,欲从碧水宫门人手里夺回韩玉,薛燕心中叹道:“唉!不出手也轮到我出手了,为了呆瓜和呆瓜妹,我就豁出这条命吧!”于是赶紧上前抓住陈耀海右腕,使出水寒功,道:“诶!陈掌门,不是说好给令郎治伤么?令郎的身子不要紧吧?”
陈耀海只觉腕上凉意彻骨,知道无论如何是下不了台了,不怒反笑道:“哈哈哈!不知女侠尊姓大名,碧水宫梨花与阁下什么关系?”
薛燕笑道:“老前辈这是要找我算账咯?”
“不敢不敢。”陈耀海一面说话,一面反手去抓薛燕手腕,道:“阁下三番两次阻挠老夫护子,不知是何居心?能否当着众位英雄的面说个明白?”其实他知道台下打得乱成一锅粥,也没几个人看这边,但行走江湖多年,大庭广众之下总会刻意说些套话。
薛燕被迫松开手,往后退开三步,道:“陈掌门言过了。我和你儿子无冤无仇,怎么会阻挠你护子呢?你想护子,现在也可以去护啊,小女子岂敢打扰?”
陈耀海把脸一黑,道:“但韩玉施法收走我儿魂魄,老夫正要留下她帮我儿恢复清醒,你却把人带走,我陈耀海行走江湖几十年,也没见过你这般蛮不讲理之人!今日阁下必须划下道来,否则莫怪陈某手下无情!”
薛燕哈哈大笑,道:“老头,我放了韩玉又不让你去追,这么碍你的事,你想弄死我那是应该的,何必再装模作样的呢?难道我桃花会怕了你么?”
陈耀海心头一凛,想道:“桃花?她叫桃花?碧水宫现任掌门是梨花,她叫桃花,看这般年纪,莫非是梨花的妹妹?那也不可能!我从没听过碧水宫有这号人物!”陈耀海细细思索,忽而对薛燕道:“不对,你好像叫燕儿吧?”
薛燕面不改色,道:“燕儿?那是我的外号,就好像你的外号一样。”
“哦?还有人叫这么有趣的外号?”陈耀海冷冷一笑,道:“不过老夫‘乾坤一剑’的外号,倒是叫响了二十余年,过奖过奖。”
薛燕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乾坤一剑’这名儿太俗,你想想,能叫燕儿的姑娘,一定非同凡响,您的外号那自然也不能落于俗套。”
陈耀海道:“那老夫就要听听你的高见了。”
薛燕道:“高见不敢,低见是有的。我外号燕儿,你外号老狗,陈老狗,一个天上飞,一个地下跑,这岂非门当户对了呢?哈哈哈!”
陈耀海心里早已气炸,表面却一个劲地冷笑,抄起地上长剑就朝薛燕刺去,薛燕虽早有防备,但被陈耀海气机锁死,只是凭借高妙身法险险避过。
“啧啧啧。”薛燕惊出一身冷汗,嘴里却不饶人,嘲笑道:“好个乾坤一狗!不愧偷鸡摸狗的行家!”
陈耀海面如冰霜,持续进招,道:“姑娘,有闲情说话,不如好好欣赏陈某的剑法吧,请!”嘴上说是请,其实毫不客气、步步紧逼,薛燕几度遇险。
薛燕虽聪明绝顶,但直到此刻她才明白,韩夜看似轻描淡写能够对付的敌人,对她而言却如泰山般可怖,无论什么身法,到了陈耀海这种用剑行家手里都使得不那么顺畅了,因为这类人往往带有自身的剑气,一剑击出,剑周围的气就会将目标锁死,虽然目标可以挣脱,但这样足以减缓其行动了。
薛燕那边还在苦苦应战,韩夜这边已露败象,眼看真气衰竭的韩夜就要被纪云逼至角落,台下有一人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但见一道火光砰然射向台上,火里化出一人,一手推开韩夜、另一掌弹开纪云的烈火剑,动作如行云流水,眨眼之间便扭转了局势。
纪云为之一骇,后退两步,要说能光用真气弹开他手中剑的人,世上屈指可数,他也再不敢妄动,忙问:“阁下何人?”
火光退却,但见那人一袭大红道袍,剑眉苍劲、额纹深邃,正朝着纪云怒目而视,不是元云又是谁人?
元云懒得回答纪云的话,只是问道:“听说你名字里带个‘云’字?叫什么烈火剑?”
纪云深知对方极不好惹,不敢造次,连忙躬身道:“是,在下姓纪名云,诨号烈火剑,区区小名,何足挂齿?”
元云倒也不客气,大喇喇地甩袖道:“是不足挂齿,可你既然叫这个名儿,就是存心和道爷我过不去。”
纪云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问:“敢问这位道长,此话怎讲?”
这个“讲”字才脱口,不料元云一步冲出五丈远,一把揪住了纪云的衣襟,这一连串动作只在瞬间发出,快得不可思议,乃至于纪云竟连抵挡都没想到,就被提了起来。
元云吹胡子瞪眼道:“道爷道号元云!俗家名字叫陆归云,使的也是火剑,你名字不好好取就算了,还学道爷的,看你就想给你两个大耳刮子!”
纪云听到这里,顿时也来了气,心道:“名字是父母取的,能自己取么?你分明存心找我晦气!看这打扮该不会就是玉泉口里提到的蜀山长老吧?好!既然躲不了,我今日就见识见识天下第一仙派的厉害!”如此一想,恶念油生,猛然放出体内真气想震开元云,那真气炽热霸道,仿佛有一龙一狮自体内冲出,势不可挡!
可偏偏这势不可挡的真气,就被元云挡了下来。元云抓住纪云衣襟的那只手一发力,铺天盖地的热浪便涌进纪云胸膛,以火攻火,元云数百年的玄元功力又岂是纪云敌得过的?但见这厮头肩上三把火就像被人一口气吹灭了似的,整个身体被元云真气压制而瑟瑟发抖,出了一身老汗。
元云轻蔑地问道:“你这内力如此霸道,有什么名头?”
纪云不敢不答,道:“龙、龙狮纯阳功。”
守正目光如电,在台下揭破道:“其实是一种邪功,叫做龙狮狂魔功,需要喝人血来修炼真力,倒是比一般修炼方式快上许多。”
元云哈哈大笑,拧着鸡崽子般的纪云,道:“好一个蛇狗炖汤滋补功啊!”元云把龙说成蛇,狮子说成狗,狠狠地羞辱了纪云,而纪云一条小命捏在对方手里,那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战战兢兢争辩道:“原来……原来蜀山的高人都是这么蛮不讲理!只会以大欺小!你们杀了我吧,反正我也手无缚鸡之力了。”
别说细心的守正,连一向粗犷的元云都料到他会这么说,道:“放心,道爷上来不是收拾你的,只是我师侄连战数场、真力大损,不能让你乘人之危。”说着,手底运起三分力,一把推出纪云,纪云往后飞出十丈,在地上滚了三圈,这才狼狈爬了起来。
韩夜虽也隐隐感觉蜀山长老来到了鸣剑堂,但此刻亲见元云前来助阵,既宽慰,又感激,唤了声“师伯”,就再也支持不住、倒了下去,元云赶紧一把扶住,往他体内送入源源不绝的玄元真气,韩夜只觉丹田一股暖流在涌动,疲乏的身躯焕然一新,他诚惶诚恐地道:“师伯!快停手。这样白白浪费了您的真气。”
元云不悦道:“用在你身上还叫浪费?你听好了,这次你师父和我都不帮你,但我看那家伙不顺眼,你替我狠狠揍他!我出了这口恶气,这点真气算得了什么?”
韩夜皱眉道:“他的火剑晃得我睁不开眼,根本瞧不清他如何出手,适才侥幸和他打了个平手,虽然我真气恢复了,但要胜他,我也只能说尽力而为。”
元云低声对韩夜道:“兔崽子!我和你师父教你的东西都白教了!常言道,水能克火,你刚才让魔剑结冰的法术使得挺好的,为什么说是侥幸?”
韩夜叹道:“不瞒你说,师伯,魔剑上的咒文我也是一知半解,时灵时不灵,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元云道:“就算不用刚才的招式,你也稳赢他,信不信?”
韩夜没有说话,元云知道他根本没把握,于是拍拍他肩膀,小声道:“还记得你师父教你的真武七剑诀里头,第一诀是什么么?”
韩夜点头道:“洞悉天机斗字诀。”
元云道:“好,我现在教你一个速成打赢纪云的法门……‘化剑为气、以气锁敌‘,这点使剑高手都会,但到了蜀山,这门功夫就不需要凭剑施展了,因为它有了个新名。”
韩夜忙问:“什么?”
元云一字一顿地道:“锁、气、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