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而布满岁月的面庞，映照着不死不灭的光辉。
那六人神情一肃。
眼神燃起的火焰，像是遇到了大雨般，立刻熄灭了大半。
“终究是来了。”程天墉轻叹一声，“若是我能早日发现…”
“师兄这不怪你…”种逍低声道，“这等古神谁能知晓会在那山岚宗…”
古神，是天地异变后，九洲大地受泽突变后的历史。
这些历史印证了，在天地异变前，更古老的时代，还有这更强大的一批存在，他们埋葬于九洲中的古老大地，也埋葬着更为古老的历史。
直到天地异变后，才略有几分显现。
数百年来，有诸多宗门皆是以探秘这些上古神话为主。而在几百年前，挖掘了第一尊古神遗尸。
号称万万丈的古神遗尸，曾差点引得一洲为之毁灭，造成的灾难无数。
它们周身布满天地法则，术法不侵，神识难穿，拥有着几乎不灭不息的身躯，一旦被唤醒，哪怕是化神境界的古神，也拥有着强大的天地伟力。
天地异变后，九洲奇物无数，这古神遗蜕算得上是一等一凶物。
如今被那渊海殿的圣女，以秘法催醒，炼制成仙僵，其可怕的气势，光是看一眼，就令人生出了失去战斗的欲望。
“杀…”
古老的口音，从那仙僵陨桓口中呢喃而出。
他浑身绷起的血管，宛若一座座山峰般，身上一根毛发就似能压垮一座森林。
手掌一抬，便是无边尸气弥漫，遮天盖日，不分敌我。
口中吞吐的光华如同来自深渊的腐气。
一步走来，那是山河颠倒，日月倒悬，一切都掩盖在那份可怕的气势之下…
轰隆！
仙僵一拳轰出，如星陨大地般，那六人结成的大阵，瞬息破灭。
六人四散而落，眼神中只有骇然…
随后，那仙僵似乎感受到了独特的气息，径直望向半空中那道雪白的身影…
大阵一破，整个剑宗，宛若没衣衫的人，裸露在孤云山上。
天地间，一般仿佛都已经清晰明了，没了变化。
燕轻妩看向那仙僵，周身燃起一道白色的光辉，她那唯一坚定的眼神多了几分追忆之情。
似回忆到了什么。
无惧生死…
随后，她又望向天穹，似乎对那仙僵也没有丝毫惧意。
“好一个剑心无我天人之境…”
那两位魔道老祖傲立于远处，只是静静看着，并无插手的意图。
主要是也插不了手了。
他们受到了重创。
不过眼下，这仙僵也足够将这位剑仙耗至死亡了。
除非对方选择逃。
可惜的是，这是不可能的。
若是化作其他剑宗的大能，或许会选择遁走再谋大计。
可这位燕剑仙，性情之刚毅，别说让她逃，哪怕退后半步，都是对她身份的一种不尊重。
那种独一无二的剑仙意志，承递千年，早已是看澹生死的至高境界。
所以，作为魔道老祖，他们佩服，佩服得看着对方陨落。
面对这种敌人，他们能想到当年三大魔门那些老祖，是如何陨落的？
死在这等人物手里，真是一点都不冤。
与此同时。
天剑峰。
伴随着一阵微光闪烁。
王牧落在地面上。
“到了呢。”
南容碧游看了看周围，微微皱眉，“你这天剑峰倒还算干净，没有师尊，没有弟子，也不需要那些魔道修士攻进来。”
随后，她看了一眼远处，摇头道：“护山大阵已破，你们这几位峰首也受到了重创，眼下看来，都没了多少战力。”
那天边的雪白光影，倒是让南容碧游微微愣了几秒。
“真是厉害，还能撑到现在…”南容碧游哼了一声，“真是好一个剑仙呢！死撑着不走…”
“看吧，你那位燕长老就在那边…另一边阴暗的像一座高山的影子，就是那仙僵了。”
“这地方是留不的了，等会我让你先离开这里…”
王牧摇晃了一下脑袋，这远距离传送，感觉身体像是被撕裂一样，第一次传送还有点不适应。好在他身体极强，过了几息就回过神，看向远处。
“这就是仙僵？”
王牧深吸口气，就一眼，看得眼眸都有点生疼。
什么变态玩意儿…
“这东西不死不灭，只能将其气势磨灭后封印起来…”南容碧游哼声道，“等会剑宗灭了后，那三大魔门并不会理会煌天洲的生死，估计取了那天启秘宝就想熘了。”
“这东西，就会让它继续为祸煌天洲。”
“当然，以你们那位燕剑仙的能耐和秉性，九成九会选择和这仙僵一同陨落。”
“也就是拼尽全力会将其斩灭，不会使其为祸苍生。”
“这种情况，也就是我说的，她现在就会陨落。”
王牧心中一凝。
“剑宗没了呢，你就去其他剑宗吧。”南容碧游点点头，“现在想离开吗？要是想的话，我最后可以带你去乾洲，那边也有剑宗，也能学剑。”
王牧摇头。
“你不走？”南容碧游看了远处一眼，眼眸一冷，“你该不会想要和她一起死在这里？”
王牧依旧摇头。
这时。
那仙僵秽气蔓延，气焰滔天，朝着那雪白色的身影砸了过去。
整个天穹仿佛都在颤抖般。
那雪白色的身影瞬间被淹没，但很快，伴随着一道剑光，那仙僵的手臂断绝一寸，整个身体都被轰了出去。
只是那身影也在虚空中后退几许。
看着这一幕，王牧心道，自己以后一定要努力修炼…
“我不走，也不会和她一起死。”王牧深吸口气。
“哦？”南容碧游道，“那你想做什么？别和我说你想傻乎乎的去救她？你最好还是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你的境界，若没我在此，连万丈之外的战斗余波都承受不住。”
王牧当然自己承受不住。
这等级别的大战，说实话能来这天剑峰，光是那可怕的气势就足以将金丹以下的弟子，直接压成齑粉了。
若不是南容碧游在一旁，王牧估计直接传送进来一瞬间，人直接没了。
“小家伙…去吧。”王牧拍了拍手镯。
休！
一道光华内蕴而现，化作一柄蓝白相间的通天神剑。
这神剑出现的瞬间。
整个剑宗气息骤然一变！
像是蕴含了某种天地至理般，使得整个剑宗冥冥中的气运发生了巨大变化。
“这是…青霜剑？”南容碧游一怔，满眼不可置信，“你怎么会有此剑？”
还完好无损？
“是你修复了此剑？”南容碧游看着王牧，眼眸中发生了滔天之变。
声音之中，充斥着极度的不敢置信，还压抑着某种因为难受而产生的愤怒
“不不不…”王牧赶忙说道，“不完全是我修复的…其中缘由…”
他还未说完。
“我…我…我害怕…”那小剑灵飞出来，怯声道。
“啊？”王牧一怔。
不是吧，堂堂青霜神剑，你怕仙僵？
你好歹跟随燕轻妩征战那么多年，死在你剑下的渡劫强者，不知道多少…
你跟我说你害怕？
是不是刚复原，还没完全启动？
“我有点怕主人…”
小剑灵钻进青霜剑里面，小声道，“我要你陪我去…”
哈？
我特么一个练气境小修士，去了不是找死吗？
再说了…
王牧刚要反驳，那青霜剑就爆蹿出一道清辉的神光，笼罩在王牧身上，似将其护佑。
随后剑柄落在王牧手中，休的一下就带着他飞上虚空，化作一道流光。
“？？？”王牧。
“？？？”南容碧游。
她怔怔看着，像是傻了一样。
眼中开始蔓延出一种恍然，随后化作不甘，最后变成愤怒…
甚至，似乎不想要看到接下来的画面，她抬起手又举起，随着一顿水光闪烁，南容碧游狠狠看了一眼那个位置，便消失了在原地…
与此同时。
那仙僵再度一拳朝着燕轻妩轰来。
燕轻妩眼眸一凝，忽的心神一颤，像是有所感应一般…
下一秒，一道湛蓝色的神光，飞上虚空，一剑便斩了那仙僵粗若雄山的手臂！
哗啦，耀眼的光泽，散发着一股净天般的神威！
一瞬之间，多双眼睛，赫然看着这一幕，都愣住了。
光泽显化，竟是一个男子手持一柄湛蓝神剑，立于半空中。
刹那间，诸多视线的本人，都傻眼了。
“青霜神剑！
”
“青霜剑？”
“怎会是这柄剑！
”
“怎么会是你？”
“那小子是王牧？”
……
空气中陷入寂静。
“尊主，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剑宗之外，无名山峰之上。
数道人影赫然注目前方。
“那是青霜剑啊！”
“这般神威，只有青霜剑能办到…尊主，这剑不是被你早破坏了吗？”
“好厉害的神威，不愧是当年燕剑仙横扫九洲的神剑…咦，那剑光下怎么还有个人的？这谁呀？”
“奇怪，这破坏的神剑，怎么可能修复的？尊主的无双铃到现在也勉强只修复了一半而已，这神剑单论威能比起尊主您的无双铃还要强，损坏的也更彻底…几乎不可能复原了。”
“剑宗也就那个程天墉会点炼器，以他水平绝无可能修复，这等神物，已经不是水平能衡量的了…”
“我们宗的，有没有会炼器的…来说一下…”
“尊主，尊主？你说话呀？”
此刻。
山峰之上，一袭红裙的那位尊主，沉默无比。
只有眼神死死盯着那道湛蓝的剑光。
她咬牙切齿，忽然妩媚一笑：
“都别吵了。”
众人立刻噤若寒蝉。
“真是厉害呀。”尊主抿着鲜艳若雪的红唇，嘴角勾起一个美妙的弧度，眼神中藏着的神情，不为人知，“真是太厉害了你，不知不觉的，这就将此物给修好，还在这种时候出现。小碧游料得还真准呢，只是没想到，你还把这东西给修好了…”
“好的很…”
“好的很呐！
！”
来自风月宗的一干长老们，纷纷听出了尊主口中那藏着的滔天愤意。
吓得一个个都不敢说话。
也不知为何尊主竟是会生如此大的怒火。
这简直是风月宗有史以来的奇事…
就算当年被燕轻妩毁了那无双铃，也没有这般怒火…
——
“我眼没瞎的话，是王牧那小子吧？”
剑宗下方，正在调息的六位峰首，愕然无比的看着这一幕。
看得下巴都差点掉在地上。
六个脑袋里面，此刻装满了问号。
“他怎么这时候出现？”简无情感觉自己这个宗主白当了，“这小子到底是谁啊？青霜剑，怎么会完好无损？别说是他修复好的，我可不信啊！”
几人沉默了。
“这，青霜剑承载了燕长老的因果…”陆幽莲低声道，“而且，此物非同凡响，听我隐剑峰上一届坐化的前辈说，此物乃是据说和燕长老有着几分特殊的关系…”
几人其实都隐约听说过。
但知道的并不多。
他们年岁比起燕长老，那可是小太多了。
“有可能，还真是他修复好的…”只有程天墉摇头道。
“啊，这话怎么说？”
程天墉便将当初王牧来找他的事情说了一遍。
“现在回想起来…”程天墉道，“我感觉这小子，当时说不定可能专程就是想问这事儿的，只是不好直接问…借着由头…”
“……”
“他怎么会想帮燕长老修复此剑？”吴大用奇怪道，“这小子报恩报的是不是也太大了一点…传道受业虽说确实是大恩，但也不至于这样吧，老程。修复这青霜剑的难度有多高？”
“把全天下的炼器宗师加起来，或许能修复个六七成。”程天墉道，“但绝不可能修复得如此完好无损…这种神威，绝世无双！”
“只有注入了圣贤之血，因果完善的神品宝剑，才拥有这般神威…”
“圣贤之血…天地异变已经悠悠千载，那玩意儿还存在吗？”
“应该是不存在的，有的话，这九洲修仙界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有。”程天墉想了想，“或许，这小子用了其他办法吧…反正我是看不懂…”
其余几人心道，这谁能看懂啊？
这小子自从加入剑宗后，就没人能看他啥情况…
“不过，燕长老有这神剑在手…”简无情欣慰道，“此次我剑宗算是脱离危机了，不仅如此…声威更胜一筹！”
“是吗，我感觉燕长老怎么气势有点不对劲…”
半空中。
燕轻妩看着前面不远处，那柄曾无比熟悉的神剑，以及…那个握住神剑的男人。
这把剑，千年来，除了她，没有任何人触碰过。
她的眼神罕见出现了一些波动。
“不是我，不是我！”
王牧被这一看，差点灵魂都出窍了，“是这把剑带我上来的，和我无关。”
这小剑灵，简直是个坑逼啊！
哪有你这样报复你恩人的？
我可是费尽精血救好你，你怎能陷我在如此险境之中？
太可恶了！
“主人…”那小剑灵嗡嗡的，声音带着几分怯怕。
怯怕到，不愿脱离王牧的手掌。
不知是贪恋手掌中那份时隔千年的温度，还是真的害怕眼前曾跟随千年的主人？
王牧是不知道的，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
满脑子都是我要寄了。
“握剑。”
燕轻妩面庞如万古不化，闭上眼睛，不知是不是不想令人看到她那眼底的复杂。
如言出法随，王牧突然握住了青霜剑，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到燕轻妩已经来至身边。
只见她手掌虚握，王牧身体像是不由自主般，被她所掌控。
下一秒。
“起！”
燕轻妩涌出一股沛然的灵力，以及那股庞大的剑意，与王牧手中的青霜剑融为一体。
无尽的剑光，冲霄而起。
百丈，千丈，万丈…
像是整个煌天洲的无尽生灵，都能感受到这股神威。
这一剑之下，王牧心中一凛，知道此刻的燕轻妩似乎并无其他杂念。
“斩！”
冥冥中，他对这一剑若有所悟。
这好像…
轰隆！
不等他反应，这一剑斩下，天地仿佛被噼成两截。
无边云雾炸开，那仙僵化为两截，远处的两位魔道老祖吓得神魂俱灭，化作一道血光，直接遁入虚空，那周天的血雾大阵顷刻间消散?
?
在无尽的剑光中，那仙僵化为两截，倒在云海之中，只是身体不断在蠕动，似在复原。
王牧看着这一幕，震撼于燕轻妩的强大。
下一秒，手中的神剑瞬间脱手，不由自主飞至燕轻妩的周身。
她屈指一弹，一道剑光裹着王牧，便将他送了下去。
随着数道剑光弥转，那蠕动的仙僵被剑光交织封印，再难动弹分毫，最终缓缓沉入云海中…
而王牧则落至天剑峰。
躺在地面上，王牧望着那再度熟悉的碧蓝天空，心情有些复杂…
周围已经没有了南容碧游的人影。
不知何时，她似乎已经走了…
王牧默然。
微风轻拂而过，一道纸条忽然飘到了王牧的脸上。
他拿起一看，上面有一道娟秀而熟悉的字体，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东方牧！你死定了！”
“活该！”
“我绝对不会来救你的！”
那是，南容碧游留下的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