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变。
“錝弟呢?没给您雇工吗?”
见到家里没人伺候,金铉有些担心金母的身体,但金母却笑道:
“我才五十八,还年轻,没事,你弟弟眼下忙着准备明年的西征,别打扰他。”
“我也让他给别你寄信,免得给家里的妻女找麻烦。”
金母说着,便走向厨房:“你多年没回家,娘给你下厨,煮面给你吃。”
“好……”金铉听到金母要煮面,鼻头一酸的同时也点头应下。
“小子吃什么?”金母笑着看向王钊,王钊却拘束道:“我不饿。”
“那么大小伙,怎么可能不饿呢?我给你下一碗阳春面。”金母说罢便笑着走进了厨房。
看得出,对于长子回来看她,她心里是十分高兴的,不过她同时也对金铉充满了担忧。
京城的局势变化,即便是老百姓都能感觉到,更别提她这种居住在官吏坊的老妪了。
忙活一刻钟的时间,两碗热腾腾的阳春面被下了出来,金铉与王钊没有架子的坐在院内的凉亭里,这是齐国特有的现象。
在齐国,官员和百姓是没有差别的,同桌而坐也是为了办事效率的提高。
总之齐国要打掉的,就是宋元明三代的百姓奴性。
“那齐国怎么样了?有定兴县繁华吗?”
定兴县是金母的老家,她特意询问,就是想知道儿子那边过得苦不苦。
只是她的询问让金铉不免笑了起来,而王钊作为从小在齐国长大的人,自然要为自己的“家乡”辩解:
“金老夫人,别说定兴县,便是京城,齐国的西京城也能比一比。”
“不至于……”金铉笑着摇摇头,对金母说道:
“等我回齐国,估计是明后年的事情了,那时的西京城,应该不输于苏、杭了。”
“那么繁华?”听到齐国的王都那么繁华,金母有些惊诧,显然她没想到西京城是那么好的地方。
“齐国……”金铉见状,也开始和金母说起了齐国,而金母和大明的官员、百姓一样,对齐国都十分好奇。
一碗面吃干抹净,连汤都不剩,王钊在金铉介绍差不多的时候也补充道:
“金老夫人您这手艺,去了西京城开一个面馆,肯定有很多人去吃,和我娘做的一样。”
“去去去!”听到王钊的话,金铉笑着让他一边去,显然对于王钊的认娘行为哭笑不得。
金母闻言也笑道:“我还没老,如果我这手艺真的可以,那等我去了西京城,也在那里开个面馆,省着闲出病来。”
“嗯,做些事情是有益长寿。”
金铉没有反对金母的想法,他向来是支持金母干活的,而他弟弟金錝则是不想让母亲太过劳累。
只是金铉知道,老人家不干活,那身体会退化的更严重。
想到这里,金铉就想对金母说说自己妻儿的事情:“娘……”
“笃笃——”
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王钊下意识就摸向了腰间的短刀。
“伯玉!怎么?连我也不见了吗?”
成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金铉闻声立马站了起来,大步走向门口开门。
眼下已经天黑,不过大明的宵禁制度经过改制,在坊市内是可以随意走动的,只是别到处乱窜,和做贼一般便可。
伴随“咯吱”一声,木门被打开,门外是穿着道袍的成德。
“你怎么来了?”
金铉皱了皱眉,看了看左右,在没发现成德带了其它官员后,他侧过身子示意成德进去。
二人一进门,金母就招呼王钊去后院帮他给猪喂喂饲料,自己则是去洗碗去了,把正屋留给了他们俩。
成德望着金母的背景,不免露出苦涩:
“自从燕山派与殿下意见相悖,你弟弟给金伯母写了信后,伯母便不再待见我了。”
“没吃饭吧?”金铉看着老了许多的成德,不由对厨房里的金母喊道:
“娘,给元升弄一碗面!”
“面没了!米也没了!”
金铉才刚刚喊出来,前面还说不够再加的金母,此刻却回应着没有米面的话,显然对成德的不待见到了极致。
在金母的眼中,燕山派官员们眼下的举动,完全就是忘恩负义。
她的价值观可不接受给这样的人好处吃,没拿扫把把成德赶出去,已经是看在儿子的面上了。
“罢了,我也不饿……”
成德主动让出了台阶,说着便走进正厅之中,而金铉也与他一起走进去,二人同时坐下。
十几年前,二人刚刚成为官员的时候,也曾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位置,不停地说着对齐王的赞美之词。
只是十年后,两人不再青春年少,都已经步入了而立之年,而且也都各有心事了。
“他们对你和赓明回京可是很不满啊……”
成德口中的人,不用多说,金铉也知道是那群贪恋权势的家伙。
对此,他不可置否的笑道:
“知道他们不满,我便高兴了。”
“你准备怎么做?”成德带着几丝忧愁看向金铉,可金铉却沉默不言。
二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这让给猪喂完饲料的王钊在回到前院,见到这一幕后,又灰熘熘的回去继续逗猪去了。
瞧着这小子那“畏畏缩缩”的模样,气氛不由松开,而金铉也开口道:
“眼下的你,到底是成元升,还是成左都御史?”
“我一直是我,从未变过,这个位置我不做,旁人坐了,那恐怕眼下的大明已经狼烟遍地了。”
成德的回应让金铉皱了皱眉,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由成德坐在燕山魁首的位置,比起李德茂、张懋才、王克俭那群人要好多了。
成德已经在尽力维稳,换做另外三人,他们可没有成德那么好的政治定力。
“我还是那句话,殿下不走,之前的局面还能维持下去,因此最简单的办法也就是殿下不就藩。”
成德说着自己的想法,相比燕山派官员想要夺权,想要开历史倒车来满足自己,成德的想法更为朴实。
“三龙同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之前都能继续,眼下为何不行?”
成德询问金铉,金铉也被成德问的说不出话。
他自然知道,齐王不走是这件事情最优解的办法,但他也知道,维持下去并不是朱由检想要的。
燕山派已经势大到无论如何打压都无法解决了,最少用正常政治手段,燕山派是无法打压的。
再维持十几年下去,等朱由检老了,或者他走了,那大明可就真的是这群虫豸的天下了。
不趁这个时候想办法重创燕山派,日后便更没有机会了。
之前是因为有天灾人祸,收拾燕山容易让大明自己出现问题。
可眼下……金铉不由想起了齐王前面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朱由检和他说了三件事,第一件事便是旱情会在明年春季过后迅速消退,最迟两年内消末。
这件事情也就解释了朱由检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动手,因为现在大明的国力已经恢复正常了,他可以腾出手来收拾燕山派了。
至于第二件事和第三件事……
金铉不由看向了成德,而成德面对他的直视也丝毫没有退让,与他对视良久。
“你们斗不过殿下的……”
末了,金铉忽的说了这么一句,但这却让成德笑道:
“如果殿下真的能把燕山斗倒,那即便被流放,我也依旧高兴……”
成德这话让金铉沉默,他试图从成德脸上看出一些他说谎的端倪,但成德坦荡让他根本看不出什么。
成德是真的希望朱由检能斗倒燕山,不动刀兵的将燕山斗倒。
只是可惜,他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斗倒燕山,或者重创燕山。
眼下这场大旱规模之大,远超历代。
在这样的局面下动手,大明的地方衙门不敢说瘫痪,但最少效率得下降许多。
这下降的效率不仅仅是效率,也是百姓饿死的几率。
办事效率下降,饿死的百姓就多。
百姓,这在成德看来,是朱由检的死穴,这也是他明明最适合动刀兵,却迟迟没有动刀兵的缘故。
他若是像明成祖朱棣一般狠下决心,那只需要付出几十上百万百姓的性命,就能把燕山派的问题解决。
只是,如果他是那样的人,那他也就不可能像眼下这般,获得百姓爱戴了。
“我走了……”
眼看金铉没有开口说什么,成德知道两人已经言尽。
他没有做过多停留,而是起身离开了正厅,走出了小院。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已经被王钊关上的院门,金铉也不免有一些难过。
“殿下的手段……不是你们能想象到的。”
望着那紧闭的院门,金铉叹了一口气,而王钊也走进了正厅,看着叹气的金铉说道:
“长史,大明这边勾心斗角的事情真多,也不知道他们争个什么。”
王钊不理解燕山派争抢这些有什么意思,明明朝廷已经给了那么多俸禄,即便不贪腐也能滋润的过一辈子。
“你理解不了他们……他们也理解不了我们……”
金铉起身,留下了这句话后便进了卧房。
王钊看着他的背影,挠了挠头发才朝着金铉的背影喊道:
“那您还洗脚吗?我热水都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