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亲近亲近。”
朱慈煊和朱慈炯是卫平阳和李韶禧所生的两个齐王府男丁,不过似乎是已经适应了父亲的身份,又或者是国事太繁忙,自这两个孩子于五月、六月分别出生以来,朱由检只是看过他们两三次。
相比日常跟在朱由检身边的朱慈烺,卫平阳两人不满也是正常的。
不过这样的不满,也仅仅只限于女官和太监罢了,她们是万万不敢对朱由检露出不满的。
说句实话,她们的心情朱由检能理解,但他眼下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而婴幼儿时期的孩子太过吵闹,他是不愿意带在身边的。
只是毕竟都是自己的儿子,虽然没有了拥有朱慈烺时的激动,但该照顾还得照顾。
“两位殿下,日后也带到承运殿的偏殿照顾吧。”
“是……”
抚了抚额,朱由检对曹化淳吩咐了一句,曹化淳也老实应下。
只是在应下过后,他还是作揖道:“殿下,田娘娘和沉娘娘也害喜了。”
“知道了……”朱由检应了一声,随后说道:“既然都有了孩子,害喜,那后宫的事情就停一停吧,让她们专心安胎,照顾孩子。”
“是……”曹化淳毕恭毕敬答应,朱由检也端起了一杯茶抿了一口。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询问道:“戚老将军的身体如何了?”
“这……”曹化淳的表情有些僵硬,朱由检见状,心里也有了底。
他口中的戚老将军,毫无疑问就是戚金了。
古今往来,武将相比文臣,总归要显得短寿一些。
因此,已经七十七岁高龄的戚金也在今年的春季前后病倒了。
朱由检得知消息后,派了王肯堂去广州为戚金看病,但戚金的病情不容乐观。
“王院使回禀,定远侯入夏以来食不下咽,体重骤减,不足百斤,胃气难生,恐怕……”
曹化淳小心翼翼的开口,这让朱由检的心情愈发低落。
秦戚两家作为大明天启朝的勋贵世家,可以说一代人物都是铁杆的忠臣,即便朱由检对他们有提携之恩,他们依旧忠诚于皇帝。
眼下作为两家砥柱之一的戚金病倒,生死只在朝夕之间,那皇帝在军中的威望恐怕也会降低一筹。
虽说戚家还有二代的戚元功、戚元辅、戚元弼三人撑场面,为皇权站台,可这三人的年纪也都不小了。
戚元功年近六十,戚元弼五十余岁,戚元弼也四十多了。
这三人中,稍微年轻一些的也就戚元弼了。
虽说他们三人最少还能把南军都督府撑个十几年,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另外,朱由检更为担心的是秦家。
秦家的一代将领中,秦邦屏和秦邦翰、秦良玉都已经六十几岁,最小的秦民屏也五十有七。
他们这一代也是最支持皇帝的一代,而对应的二代则是成份复杂。
北镇抚司的消息中,马祥麟和张凤仪这对夫妻是支持皇帝的,但秦翼明、秦拱明、秦左明三人却一直对齐王府的政令言听计从。
三代的子弟中,也基本是以齐王府马首是瞻。
齐王府不是朱由检一个人的齐王府,里面充斥着各种势力,因此秦家和戚家的三代子弟,恐怕……
朱由检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同时也对曹化淳吩咐道:“用万岁的身份,给戚老将军送去一些药材和食材吧。”
“是……”曹化淳知道朱由检对戚金的感情有些复杂。
从个人经历来说,戚金是第一个把兵法揉烂了喂给朱由检的人,虽然都是一些基础的,但总归算得上半个师傅。
从家国来说,辽沉之战若是没有戚金,恐怕秦邦屏等人就算不丢失沉阳,也要遭遇一场血战,能活下来几个人都成问题。
是秦戚两家为大明守了三年辽东,才让朱由检有了本钱打复辽之役。
如果没有复辽之役,如果辽东失陷,那恐怕眼下,大明的许多科技都没有精力研发出来,面对旱情和后金的夹击,大明的局势也会十分凶险。
似乎是有些不安,朱由检起身走了走,然后他又追加道:
“给万岁上疏,请加封戚老将军为丰国公。”
“这……国公吗?”曹化淳一时间有些迟疑,毕竟自大明开国以来,只有永乐年间曾经册封过国公,其它时候可没有人有殊荣能得到国公的爵位。
“对!丰国公!”朱由检郑重点了点头,曹化淳见状也知道自家殿下不是开玩笑,因此连忙让人前往燕山询问朱由校。
这一事情在几日后很快传开,而朱由校也一如既往的听从朱由检的建议,在得知戚金病重后,特意下旨册封戚金为丰国公,并为戚继光、戚继美分别追赠。
戚继光被追赠为东平王,戚继美被追赠为威海侯。
如此以来,戚氏一家便有一王一公一侯三伯的美誉了。
朱由校如此做,恐怕也是想借此为戚金冲冲喜。
京城之中的许多文臣武将对此并不觉得奇怪,虽说戚金没有打出什么战役性的大捷,但他的功劳对于天启初年的大明朝来说太过沉重。
病危无望之下,一个不是世袭的国公对于他对大明的功劳来说,算不了什么。
李永贞被朱由校委派为传旨太监带着圣旨南下,至八月二十四终于抵达了广州城。
下了船的李永贞没有时间休息,马不停蹄地就奔向了南军都督府衙门附近的定远侯府。
李永贞作为朱由校派给朱慈燃的玩伴太监,地位比不得魏忠贤、曹化淳等人,但也算是份量极重的人了。
不过与戚金相比,他便只是一粒萤火,不敢摆什么架子。
在戚元功的迎接下,李永贞被带到了戚金的病榻前,彼时王肯堂正在给戚金诊脉,但当李永贞看到戚金的第一眼时,他就知道戚金恐怕不行了。
俗话说,只有看到生病时的人,才感觉到健康的可贵,因此当李永贞看到人高马大的戚金只有不到百斤体重的消瘦模样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发愣。
戚金的脸颊异常凹陷,身上的肉都快掉光了,只有一些皮肉还连着骨头,肤色坳黑,可以看到发黑的细小血管。
此刻的他无比虚弱,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只有英雄迟暮。
“李提督……”
戚金的声音很小,小到李永贞几乎没有听到他说了些什么,只听到了李提督三个字。
他闻言不知怎么地,连忙跪下,并且拿出了圣旨。
“恭喜老将军,上个月齐王上表老将军功绩,万岁册封老将军为丰国公,追赠戚武毅为东平王,戚总兵为威海侯。”
李永贞没有用官话介绍圣旨,而是选择了通俗易懂的白话。
这样的行为,无疑是违反了礼制的,但在戚金的病榻前,十几个戚家的二三代子弟却没有说些什么。
“好……好……好……”
李永贞的话,让戚金眼底出现了一抹精光,但很快又暗澹下去。
他虚弱的连连说好,不知道是只能说出“好”,还是后面的话说不出来。
面对李永贞和戚元功,以及戚家三代子弟,他躺在病榻上,好似回光返照,说话都有了一些力气:
“我这一生,随叔父奔袭千里,血战歼倭,北上御虏,望着幽燕,饮马朝鲜……得先皇、万岁和殿下蒙爱,复起后着守辽东,保卫家国,实无遗憾……”
“若真的说遗憾,那唯一的遗憾便是两位叔父蒙冤,军中兄弟喋血蓟门。”
“眼下两位叔父得万岁蒙爱追赠,我心存感激,但蓟门之事却毫无头绪,想请万岁彻查……”
“我能活到今天……就是长寿了……已经可以了……”
戚金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但他还是伸出手紧握李永贞的手。
“请……李提督……转告万岁……老臣戚金……再三叩首……叩首……再叩首……”
“请万岁彻查蓟门……还浙兵一场公道……”
戚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李永贞,似乎他不答应,戚金就不会松手。
李永贞见这一幕,即便知道随意答应会惹上祸事,但还是诚恳的看着戚金,给出了回答:
“老国公请放心,咱家一定将老国公的话转告万岁。”
“好……好……”戚金的手松开了,目光看向了戚元功等人。
李永贞见状,也知道戚金是要准备交代后事了,因此他起身再三作揖行礼,随后退出了院子和定远侯府。
在李永贞走后,戚金扫视着戚元功和一众三代子弟:“都跪下……”
“爹……”戚元功瞧着自家父亲的模样,鼻头一酸,跪下握住戚金手的同时,也转头呵斥:“都跪下!”
一众三代子弟闻言,只能低下头纷纷跪下。
瞧着他们的模样,戚金先对戚元功交代:“要忠君爱国啊……”
“嗯……”戚元功已经泣不成声,紧接着,戚金看向了一众三代子弟。
他看得出自己的这群孙子、族孙都想要出人头地,名垂青史,但他还是带着一抹哀求的语气开口:
“党争之事……你们就不要参与了……”
“别闹事了……让殿下安安心吧……”
“算老头子求求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