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聋的响木声响起,杜东远一缩,他待过府牢,胆子已经被吓到芝麻大小,当下双手撑地头下垂,一声不不敢发。
“冯大,继续你的话。”站在公堂上的张枯说道。
冯大这才继续刚才的话,“我做活儿是早出晚归的,每晚回去的都比较晚,两天后的晚上,我就见那个婊子就从柳平原的房间里出来。第二天我向柳平原打听,才知道那婊子想攀一个更高的枝儿。”
“这样无情无义心思诡诈的婊子,我杀了救我的女儿,正是替天行道。”
冯大的激动被上面冷静的声音打断了,“说一说你知道的其他线索。”
冯大抹了一把脸,道:“我是五年前加入千机教的,偶然的一个机会下,从一个堂主口中得知,千机教上层有一种秘法,若是将一个人放在相应的阵露中,取出来的血,能够治愈很多不治之症。心头血,更是能够活死人肉白骨。”
“听那人隐约说过几句,千机教教主,就是用这样的方法,将他曾经患有痨病的孩子养到大的。”
楚卫看向新糯,新糯明白,将之前几起干尸案的卷宗递到公案上。
楚卫翻看了一张,问道:“你在千机教,可听说过一个叫红霞的女人,二十岁左右年纪。”
冯大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教里能说的上话的女人只有三个,其他的我就没什么印象了。”
卷宗上没有关于红霞样貌的记录,因为她不是嫌疑人,而是第一起在城外山林中被发现的女干尸的闺中密友。
据死者家人说,死者生前和红霞关系极好,经常和她一起约着出去城外卖花。
死者和红霞家境相当,住的也很近,两个女孩子都很懂事,十四五岁的年纪就知道卖花给家里贴补家用。
当年死者失踪前后,虽然没有和红霞有什么接触,但这次重查,看过卷宗的新糯还是和张枯去询问了红霞。
对方现在过得不错,嫁了一个俊朗老实的丈夫,夫妻俩不知怎么攒了一笔钱,婚后才两年就在东城买了一个小院子。
巧的是,他们的院子前后,几乎都是信从千机教的人家。
新糯觉得这算是一个疑点,当时都记录在卷宗里,楚卫这么问,她并不觉得好奇。
但楚卫不知道红霞的长相,新糯却还记得清楚,当下补充道:“是一个左嘴角长着一个小痦子,一笑起来有些妩媚的女人。”
冯大眼中的疑惑瞬间消失,恍然道:“是她,她是女堂主中的三堂主,听说给教里立下过汗马功劳。”
一个女人能立什么汗马功劳,结合对她的怀疑,新糯心底升起一个冒着凉气的猜测。
“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楚卫问道,目光却从直打哆嗦,满头满脸冷汗的柳平原身上扫过,补充似的道:“现在交代的越多,本官越能给你们争取宽大处理。”
柳平原知道,自己想要在仕途上鹏翮高举的想法,此生只能是奢望了。
因此犹豫一会儿,便也说出来一些内部消息,和冯大说得大差不差,可以相互印证。
但楚卫知道,这个柳平原,根本没有交代。
他看起来是惧怕了,实则顽固的很。
如无意外,这个柳平原,在千机教中的地位,比冯大要高的多。
楚卫再次复看冯大的认罪证词,道:“冯大,你把六月初五当晚发生的事,一个细节都不要落下的再说一遍。”
好的!
六月初五,冯大在码头劳累一天,揉着酸痛的肩膀,踩着沉沉的夜色回到暂时租住的木家小院儿。
如同黑幕的天空中,挂着一弯柔和的月亮。
西侧房里传出女儿隐约的嗽声,冯大心里一阵酸楚,为了给女儿治病,他背井离乡来到京城,整日超负荷地在码头做工,挣的钱除了吃喝住,全都拿来买药。
然而几年过去,他都已经把医馆门外的那片石板磨出光来,女儿的病却丝毫没有起色。
冯大觉得自己已经走到绝路,他要按照从教里老人儿那里听来的办法试一试。
看着模糊的手形,冯大咬着牙看向东厢杜东远的房间。
杜东远是一个京城本地的木工,据说是早年好赌,输了祖辈传下来的小院儿才来租木家的院子。
他如今年近四十了,人踏实了许多,也就想成个家。
是以才会在那女人一求就把人带走。
但杜东远又是个懦弱怕事的,冯大举得如果他来硬的,对方不一定敢反抗。
搅着露露拉起来一桶水,冯大直接提着水桶往下浇,喝了两口以做壮胆的酒,正要走去杜东远那屋。
正房三间中靠边上的一间房门,却是在这时轻轻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背着光的柳平原走出来。
柳平原是读书人,在木家这个小院儿里,是比较自傲的门户,冯大平日跟他没什么往来的,但大晚上两人碰见,还是笑着招呼了一声:“柳书生。”
柳平原点点头,道:“冯大,你过来,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
“原来是他没有禁受住那婊子的诱惑,灌醉了杜东远,和她成就了好事。那婊子想趁机要钱,若不给钱就要把这件事嚷嚷出去。这位读圣贤书的书生就怕了,我进去,他告诉我说把人掐晕了,请我帮忙处置。”
冯大陷在那晚的回忆中,“我正想取这女人的血来用, 自无不应,便去厨房拿了刀,一刀就划在、不,当时柳书生提醒我,不能在他屋里动手,在院里又怕惊动那一家人,最后想了想,把那女人带到了胡同里。”
“我们那个胡同都是苦力,三五家住一个小院,没有喂狗的,从画图案到割喉,都没有惊动别人。”
楚卫打断他:“你是怎么把刀割下去的?”
从冯大的叙述中,杀凝萃是他亲自动的手,但那样干净利落的手段,若不是经常宰牛屠马,或者是有过经验的,都不可能有。
冯大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柳书生帮了我一把。”
话音一落,柳平原几乎抖成筛糠,带着哭音喊冤道:“大人,我是冤枉的啊,杀人根本是冯大先提出的,我完全是被胁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