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和曹魏作战,就是叛逆。
正因为如此,荆州的蛮子可以接受蜀汉的统治,却不肯接受吴国的统治,也正因为如此,吴国腹地的山越、豫章一带的蛮夷宁愿接受曹魏的号令,也不肯向孙权低头。他们这么做,当然更多的是为自己的利益考虑,不愿意接受孙权的盘剥,但是名义上的高下还是有影响的。
作为孙家立足江东的最先六郡之一,到现在为止,豫章郡的深山里,鄱阳湖一带,还有不少人接受曹魏的印绶号令,不肯听从孙权。陆逊、贺齐、周鲂等人都曾经征讨豫章、鄱阳的山贼。
交州在士家的统治下,权衡利害,觉得曹魏太远,蜀汉太弱,吴国相对威胁更大一些,再加孙权对士燮又够客气,所以交州这才接受了孙吴的遥制,想割据一方。可是士燮一死,孙权就露出了凶残的面目,想彻底接受交州,为止吕岱还耍了士匡。士匡对此岂能不生气?以前忍着,是没实力反抗,今天和魏霸走到了一起,他当然对孙吴没什么好感,当然希望魏霸能将孙权虐得再狠一点。
对汉魏联盟整治孙权,士匡当然求之不得。
看到夏侯玄,士匡想到了很多,以至于前面精彩的骂阵都没怎么听进去。
可是城头上的吕凯却做不到这么淡定,他今天快被骂疯了。
俗话说得好,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不过那都是普通人之间的做法,对于这些骂阵的蛮子来说,骂人就是要揭短,打人就是要打脸,怎么戳心窝子怎么来。吕凯有什么短?不孝!依汉人的规矩,父母死,不管做多大的官都要回家守丧,长的三年,短的也要一个月,辞官归乡是必不可少的。吕凯呢?他老子吕岱刚刚战死,他都没回去给他老爹举丧,这就是不孝。汉人重孝道,小孩子启蒙读书就是《孝经》,按照儒家的说法,忠臣出于孝子,不孝的人就是人渣。
吕凯不孝,所以他是人渣!
吕凯还有什么短?不义。为什么不义?春秋重复仇之义,为朋友复仇都是义之所在,而为父亲报仇更是义不容辞。吕岱死在魏霸的手中,吕凯却不敢出城向魏霸讨战,只能像个乌龟一样缩在城里,该做的事没有做,不敢做,这就是不义。
吕凯不义,所以他是人渣!
不孝者则不忠,不义者则不仁,吕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是人渣中的人渣!
这一套骂辞由夏侯玄主笔,由骂阵高手们润色,再配以清亮高亢的声音,一字一句的送上城头,送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骂到每一个人的心里,足以让吕凯面红耳赤,如坐针毡。
事实上,他也觉得自己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父亲死在魏霸手里,魏霸就在城下,他手里又有远超过魏霸的兵力,他应该杀出城去,砍下魏霸的首级,为父亲报仇才对。可是他现在却只能躲在城里,不是人渣是什么?
连吕凯都默认的罪名,骂起来当然义正辞严。蛮子们骂得兴高采烈,义愤填膺,城上的吴军却面色如土,士气低落。他们虽然不是吕凯,却为吕凯感到害臊,跟着这样的上官,实在没什么脸面可言。
吕凯无地自容,槐根却比他更难堪,更紧张。吕凯的部下虽然觉得吕凯不敢应战丢人,还不至于有异心,槐根却被骂成了一个叛徒,一个为了自己不切实际的野心而用整个部落作赌注的叛徒。当相夫在城下一站,指着槐根的鼻子骂他是叛徒,要他出城一战的时候,槐根真的想冲出去和相夫杀个你死我活。可是他不能,他非常清楚,他出了城就回不来了。而且他出了城,他的部下就会失去控制。
槐根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下的相夫一脸鄙夷的看着他,看着头戴神犬盔,身披黑铁甲,手持沙摩柯大王用过的长柄战刀,威风凛凛的站在城下,等着他前去挑战,他的心就像山顶的石头一样,一片冰冷。
蛮王之位没希望了,连雄溪部落的精夫都做不成了,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永远跟着吴人做狗吗?槐根的呼吸越来越重,拳头握得越来越紧。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块臭不可闻的石头,城下的骂声如烈火,无情的炙烤着他,让他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烧得骨头皮肉吱吱作响,随时都有可能崩裂。他觉得身后雄溪部落的战士们的目光如刀似矛,不断的在他身上砍着,戳着,砍得他血肉淋漓,戳得他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槐根眼前一黑,腿像是踩在了云端,摇摇晃晃,连眼前的天和地都像鬼影一样浮动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