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他也不知道有没有说出口。
……
雪不知是何时开始下的。
悄无声息,仅仅是在一夜之间,百花谷郁郁葱葱的院落里早已被裹上了一层银色的曼莎罗裙,像是一群蝶无声无息地从银灰色的云间降落,穿过院落之外那一层一层的冷杉树林,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钱好多将手里的蔓珠莎华和雪蕻揉捏在一起,放在面前已经配置好的药引里,端在药炉鼎上熬制,噼里啪啦的声音随着踏雪的声音传入耳中。
没有向外看,钱好多只是木讷的继续走到药柜里,取出另一份药方上需要的当归和命雪莲,拿起药刀切开,取出所需的部分莲蕊和两片叶,放入了锅中。
“小姐。”
外面响起了迎接的声音,钱好多知道是那个女人回来了。
那个冷漠的女人。
薛灵。
百花谷里的女人都很冷漠,但是最冷漠的还是这个女人。
十个月之前,钱好多带着昏迷不醒,已然气绝的傅余欢走到百花谷的时候,被拒之门外。
“百花谷有百花谷的规矩,没有飞花令,就不会救你。无论是谁,没有飞花令我都不会救的。”那个女人的脸上写满了冷漠。
女人并不丑,但是钱好多看到的是恶毒。
钱好多在百花谷之外等了足足十天,就在她要被冻死的时候,不知为何她进入了百花谷,从此开始了学徒的生涯,还拜了这个女人为师。
即便如此,她永远都记得十个月之前薛灵说每句话时候的表情,是那么的冷漠。
她也记得,自己已经十个月没有笑过了。
薛灵的脚步匆匆,踏过皑皑白雪直接走到了药房,轻声道,“龙血三两,九尺断芽四钱,当归一钱,洛水梨花五钱,配置灵生雪烹煮三个时辰,给我拿来北厢房。”
“是。”钱好多低着头,当她说道洛水梨花的时候,她就已经将全部的草药准备好且放到了堆满灵生雪的药罐子里,随后熟练的搅拌,放在药鼎之上,贴上了一个红色的布条。
薛灵看着钱好多,“你进步很快。”
“嗯。”钱好多点点头,继续去准备剩下的药方。
“此人是什么病?”风风火火的薛灵忽然对面前的少女起了一些好奇,微笑着看向她。
“当归和洛水梨花是气绝,龙血是失血过多,九尺断芽是补气续命,灵生雪是疾寒。”钱好多道,“估计是要被冻死了吧。”
“三两左闷鱼,五钱明月花蕊,两钱还阳草,当归一钱,洛水梨花三钱,配置清水烹煮。两个时辰。”薛灵继续问道,“这是什么?”
“左闷鱼和明月花蕊是明目,还阳草是驱阴毒,当归和洛水梨花是气绝。”钱好多面不改色将方才的药方放到一边,边说边将薛灵新说出来的药方配置好,放在了药鼎之上,贴了红色的三角布条在上面。
“真是一个得力的小姑娘。”薛灵笑道。
钱好多一怔。
一年之前的那个长安县府衙门里,也曾有人这么说过她。
“春儿。”薛灵道。
“小姐。”一个小姑娘低声应道。
“你来看着药炉。”薛灵看向钱好多,“你跟我来。”
“是。”钱好多放下了手中的药方,走到了薛灵的身旁人。
薛灵深吸了口气,“他还没醒?”
“他不该醒。”钱好多低声道,“我们始终少一味药,所以他怎么样都不可能醒来。”
薛灵点点头,“我方才接了两个人回来,他们就由你负责。”
“你很少出去。”钱好多低声道。
薛灵一怔,驻足在洁白的雪铺盖的庭院里,望向钱好多,“我从不出去。”
“但是你出去了。 ”钱好多低着头,“原来百花谷也接外诊。”
“百花谷也从不接外诊。”薛灵道,“但是百花谷会报恩。如果一个人有恩与你,百花谷也会报恩,因为你是百花谷的人,你也代表了百花谷。”
正准备离开的薛灵又忽然驻足,回过头来道,“百花谷很少会欠下别人的恩情,若不是生死关头,我不希望你欠下别人的恩情。”
钱好多没有再说话,眸子轻轻地望着地上的花。
百花谷的花很多,但是她并没有真的去数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一百朵或者是更多。
“小姐。”一行女子急匆匆的走向薛灵。
“嗯?”薛灵回头看来。
“门口来诊了……”女子有些不安道。
薛灵点头,“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