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崇侯虎是奸臣,承认了自己的昏庸,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赦了沈大夫无罪。
“陛下认错了,沈大夫无罪,崇侯虎罪有应得。”
谷姡
“沈大夫真乃世间的圣贤,若非有他在,如何有人能还大家一个公道,如何能有人铲除崇侯虎那个奸贼。”
在黎民百姓的眼中他们,关注的并不是天下形势,什么东南叛乱。
他们从来关注的仅仅是有衣穿,有粮吃,有人肯把他们当人,为世间主持公道正义。
所有人都忘不了那为国为民的沈大夫,是他斩了崇侯虎,是他上书陈奏十策,让陛下幡然悔悟。
“今陛下向万民请罪,皆沈大夫之功也,若非是他倾家荡产,赈济灾民,
若非是他仰刀向天斩杀崇贼,恐怕早就有无数人死于朝歌,恐怕早就有无数人成为那北地冤魂。”
激动的声音冲天而起,人群中不断有人朝远方拜谢。
……
且说与朝歌的欢天喜地不同,此刻的西岐却是愁云惨淡。
当初姬昌尽起十万大军出征北崇,满以为此去志在必得,更是意气风发。
所到之处,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但谁曾想却兵败与于此。
十万大军,先被沈大夫百骑劫营,火烧军粮,击溃了大半。
待其好不容易重燃斗志,收拢残兵,准备再次攻打北崇之时,却谁料又路遇闻仲。
自此之战,大军毁于一旦,逃回西岐者更是寥寥无几,可谓是家家戴孝,夜夜哭泣。
而姬昌虽被青蛟,姜子牙等众臣保回西岐,但卧于寝宫之中,一闭眼便想起那无数的西岐将士,心中沉闷,渐渐染病不起,越发沉重。
他不甘心,不甘心事情会落得如此地步。
这些年姬昌隐忍不发,忍辱负重,哪怕亲子死于自己面前也没有露出半分破绽。
为的是什么?
当然是心中的那些宏图壮志。
肃清万里,总齐八荒,一统天下,才为当世之英雄。
而如今的殷商正四方火起,东南战乱,北海烽烟,纣王更是远贤近佞,荒淫酒色,杀妻诛子,使得天下昏乱,民不聊生。
此时,正是他西岐的大好机会。
凤鸣西岐,天数当兴,殷商的气运一点点被蚕食,只要拿下北崇,纣王将众叛亲离,再无翻身之力。
攻打北崇,姬昌这既是试探,也为了完成自己的野心。
到了他这种年纪已经早知天命,更何况姬昌深谙命理,知晓自己再无几年可活。
若不争取,此生便再无机会,会留下无尽的遗憾。
可他行了一辈子的仁义,也做了一辈子的仁义,这种名声一旦传出,便要背负着责任。
而每当姬昌在午夜闭上眼的时候,都能望见那些数不尽的冤魂,他们问自己为何不带他们回往家乡?又为何血染北地?
姬昌,沉默了,他叹了口气,最终沉声道。
“孤将不久于人世矣。”
遂招诸位众臣于寝宫之内。
姜子牙听闻姬昌病重,星夜赶来,入内殿,慌忙伏于龙榻之前,口中高呼道:
“老臣姜尚奉旨入内殿,请求主公保重身体,万勿担忧。”
姬昌摇了摇头,握住了姜子牙的手,认真的开口道:
“孤乃精通命理,又岂能不知天数?”
“如今时日无多矣。”
姜子牙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姬昌阻止:
“孤自得丞相,乃是如鱼得水,西岐也在铮铮日上,百姓安居,政务通明,皆丞相之功也。”
“北崇之战,乃孤一意孤行,自大意满,方得其败,如今悔恨成疾,死在旦夕。”
“只可惜我儿姬发年幼,如今不得不已大事相托于丞相。”
姜子牙闻之泪流满面,跪地拜道:“主公勿要再说,北崇之战,皆是子牙之错也,愿主公善保身体,以其天下之望。”
姬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容姜子牙拒绝,更是将那北崇之错揽到了己身。
此刻正是西岐危难之际,丞相的威望不能丢,也不容丢。
姬昌坚定目光越过姜子牙,慢慢扫向四周,待见到老黄,陆晓兵等人在旁,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口问道:
“丞相以为沈大夫如何?”
姜子牙听到这个名字,眼中略有怒气,但还是沉吟片刻,口中恭敬的回道:“沈大夫乃天下之英才也!”
姬昌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眼中说不出的遗憾:“孤此去北崇有两大憾事,一是害了吾西岐众多将士,使其客死他乡。”
“二是不能收沈大夫这等人杰于西岐,辅佐天下。”
“今召卿入内,孤有一言,切不可负,沈大夫所做之事,乃是为国为民,行忠肝义胆。”
“他才是世之圣贤。”
“倘吾死之后,若不幸擒之,切不可听众臣之唆,害此圣贤。丞相若违背孤言,冥中不好相见。”
姜子牙听后眼中泛出泪水,跪地而拜:“臣荷蒙恩宠,身居相位,敢不受命。若负君言,即系不忠。”
姬昌听闻,点了点头,遂转向身旁,一手握住姜子牙,一手握住姬发,口中悲道: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孤本待与卿等同灭不道昏君,共治天下;不幸中道而别。烦丞相辅佐吾儿姬发,令勿以为常言。凡事更望丞相教之!”
姜子牙伏地大拜:“愿主公将息龙体!臣等尽施犬马之劳,以报陛下知遇之恩也。”
姬昌将目光转向姬发,口中越发严厉:“我死之后,吾儿年幼,恐妄听他人之言,对百姓不仁,对社稷不安。”
“你且过来,待孤死后,拜子牙为亚父,早晚听训指教,今听丞相,即听孤也,不可怠慢。”
姬发请子牙转上,即拜为亚父。子牙叩头榻前,悲声泣道:“臣受主公重恩,虽肝脑涂地,碎骨捐躯,不足以酬国恩之万一!”
姬发同样放声而哭,眼中通红,握着姬昌的手不肯放下。
“父亲,孩儿听命,但只求父亲长命百岁,继续统领西岐。”
“孩儿只愿在帐下效犬马之劳!”
“哼!”
姬昌闻言怒目而视,眼中带着严厉,望着姬发口中训道:
“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怎可因暂时得失而胆怯?”
“你等年纪轻轻,万不可一遇挫折便松散懈怠,如此日后怎能成大器。”
姬昌说完似乎感觉有些严厉,北崇之败,自己与姬发留下的是一个残破不堪的西岐。
这乃是他的错也。
姬昌旋即叹了口气,久久不言,最终告诫道:
“发儿,为父命不久矣,今之言你且细听之。”
为人者,为君者当有大度,才能成大器,夫处事之道,亦即应变之术,尔要牢记于心。”
姬发再次泣拜。
姬昌见状高呼一声,伸出手想要靠近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遗憾。
“出师未捷身先死,再不能演八卦羑里化民,难不成这就是天命也?”
言罢遂薨,亡年九十七岁。
一旁的姬发握住父亲的手,眼中湿润,竟发现姬昌的手中与他留有字条,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数个大字。
“肃清万里,总齐八荒!”
“笼络人心,一统天下!”
姬发望着那字条久久不言,眼中突然泪水纵横,他知道这是父亲留给他最后的教诲。
更是将这紧紧握在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