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饮,且不流汗,还有那个洗衣服的女人,以及鱼铺的老板,前者全程不用手只拿棒子敲,后者等到鱼在案板上挣扎干才开始剖腹,种种迹象表明,这群死而复生后的沧州百姓,他们怕沾染到水。」
这其实也是陈长安在酒楼门口面对两张桌子发呆的原因。
当时左边桌子上坐过的是几个外地商贩,天气炎热,他们杯中茶水饮的干干净净,右边桌子上是群本地人,他们的杯中,从茶叶的疏卷程度来看自从泡下后就没动过,而且点的菜多以干煸为主,不带汤汁。
这又从侧面印证沧州城死而复生的百姓都怕沾染到水的事实,如此一来,疯癫男人当着陈长安面踢翻洗衣的木盆在暗示什么不言而喻。
奈何当时陈长安并未意会,仅仅第六感察觉到哪里不对劲而已,直到从王连寺府中出来,见到他与齐全两个沧州本地人在酒席间酣喝畅饮,豁然开朗。
所以才会在离开王连寺府邸后,决定来找疯癫男人。
掌握到具体信息,陈长安随手折来根树枝在地面写写画画,开始推测分析:「现在能够肯定沧州城三十万百姓被杀确有其事,然而,在极短的时间内他们又在某种意义上重生。」
「但这种重生,被称之为代替更合适些,代替后的他们,有两个特征,无论多热都不会流汗,且不饮水,甚至是怕接触到水。」
「而白天见到的王连寺与刺史齐全二人并无上述两个特征,说明不是替代品,没有在两个月前的屠城
中死去。」
「那么,两人皆为朝廷官员,面对屠城不但没有向官方禀报,还与这些百姓的替代品同城生活,着实诡异,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他们,与屠城者串联勾结,或者说……」
「或者说他们就是屠城者!」苏鼎风补充出陈长安卡点的下半句。
「是的!」
陈长安点头,并道:「三十万百姓的替代品,为什么害怕沾染到水,会露出破绽?还是说会这种替代手段的本身,忌讳水!」
苏鼎风与他简直可以说是心有灵犀,立刻会意问道:「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陈长安扔掉手中树枝拔出藏名,缓慢却坚定的站直身体,气场如尊站立天地间的巨人,眼神中凛冽着抹寒光,道:「就现在吧,对于这群畜牲越快宰杀越好!」
「行!」
苏鼎风一甩额前长发,御剑直冲云霄,在半空当中双手掐诀嘴里念念有词,伴随着举动延续,轰隆隆轰隆隆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惊雷闷响,地动山摇,很快,能够看见沧州城外的海水,涡漩成道直径足有千米的通天巨柱,朝这边滚滚泛近。
站立剑端,苏鼎风意念集中认真操控,待通天水柱临近城郭,刷的声溅起无边无际的浪花,千叠万重,朝四面八方铺展,形成道透明的幕布,裹盖在夜空,笼罩住整个沧州城东西南北纵横三千里。
陈长安提住男人衣领几个腾挪跳跃移动到处山坡,高呼:「开始吧小舅子,把这满城的虚假表象冲的干干净净,来看看藏匿其中的,到底是一副如何肮脏丑陋的面孔!」
苏鼎风没回答他,直接行动,悬浮在半空打个响指,平铺的海幕顷刻间化作瓢泼大雨刷刷直下,淅淅沥沥的雨珠拍打在树桠,湖泊,长巷,楼房,以及行走在外的城民身上。
「娘亲,怎么突然会下大雨呀,快些走快些走,爷爷还在家里等着呢,今天是爷爷生辰,咱们早点赶回去。」
「好,糖糖乖,我们早点赶回去!」
长街上,有对母女正在匆忙赶路,雨珠滴滴答答的拍打在她身体,每一滴都会流带下来衣衫,手臂,头发的颜色。
她的身体轮廓越来越小,当裹在外层的色彩被冲刷掉,能清晰看见内部六腑是由泥沙捏造,以不可挽回之势,流化进雨水中。
「啊,娘亲,怎么回事?为什么您的身体……」
「啊,不……不要,糖糖讨厌下雨,为什么雨水冲走了我的胳膊……胳膊要化了,娘亲!」
「啊……怎么回事,我的腿!」
「身体……不要冲走我的身体!」
街道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哀嚎惨呼,没有痛苦,只有惊恐,每滴雨水拍打在身上都会像硫酸一样腐蚀抵消掉他们身体的部分轮廓,直至消失,最终,整个沧州城唯独剩下此起彼伏的恍然:「原来……我已经死了啊!」
一个人的声音!
十个人的声音!
……
……
一百个人的声音!
一万个人的声音!
直至……三十万人的声音。
当身躯被彻底冲刷流失在雨水中,一道光点像绚烂的烟花般直飞云霄,绽放出他们生前的影像,越来越多。
沧州城的夜空,如同道无边的幕布,在投映部汇聚人生百态的悲剧电影,又似是张独属于他们的上河图画卷徐徐展开。
苏鼎风哀道:「我说怎么能感觉到灵魂与精神,察觉不出异常,原来是杀人后将魂魄聚集,以泥沙捏造躯壳继续存活。」
「如今泥胎破损,魂魄无处聚集,便是如此。」
站立在山坡的陈长安尽管有做心理准备,但
亲眼目睹眼前景象一时间仍旧无法接受,痛的像是神经被人割开道口子,往里面灌辣椒水。
他字字锥心道:「沧州城三十万百姓,他们两个月前如何死的我没见过,可这次却是我一手造成的。」
「没有我,他们此刻应该还活着,即便是……以泥胎为躯。」
「陈大人……」
疯癫男人在万千影像中寻找自己身怀六甲的妻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轰!」
这时,有道沉重的闷啸声在地面响起,某个位置,一道暗红光芒交织的爆柱炸裂,其中传来森然恐怖的声音:「陈长安,你完全可以视而不见不用理睬的,为何偏要多管闲事找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