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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郡王府
南安郡王从军机处返回,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迎着柳芳等人关切的目光,道:“小儿昨天经通政司向宫里递送了辞疏,辞去京营节度使一职。”
柳芳一时还没有反应有什么不同,笑道:“王爷,这不正好?小儿辞去京营节度使,正可见做贼心虚。”
南安郡王看向柳芳,目光见着一丝阴鸷,说道:“这倒显得他光明磊落,倒是将旁人显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柳芳面色微变,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还有这一层。
就在这时,外间仆人来报,石光珠求见南安郡王。
石光珠一进厅堂,面色凝重,说道:“世伯,通政司的熟人说,那卫国公先一步上了请辞奏疏,但陛下并未允准不说,还将奏疏批复以宫抄示下群臣。”
“怎么说呢?”南安郡王眉头紧皱,低声问道。
石光珠目光复杂,说道:“圣上批复,翁不疑婿,婿何需请辞?”
这是何等的器重?这两句话将来都是要上史书的。
南安郡王闻言,脸色也愈发不好看,心头一沉,颓然坐下:“翁婿,翁婿,还真是亲密无间。”
柳芳面上也有愤愤之色,说道:“正是这等外戚,才最是险恶,一旦生发不臣之心,出入宫禁几如自家花园,危及帝阙,社稷危殆啊。”
南安郡王忽而目光幽深,面色阴沉,低声道:“我们操之过急了,现在正是小儿最为受宠之时,任何言语都会在宫里心头起着逆反。”
柳芳面上现出惧色,压低声音说道:“王爷,那现在怎么办?奏疏已经递上去了。”
南安郡王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
忽而就在这时,一个仆人进入厅堂之中,面带喜色说道:“王爷,天使来了。”
南安郡王面色倏变,轻声道:“天使过来做什么?”
其他人同样面面相觑。
“那公公送来两车瓜,说是宫里赏赐下来的。”那仆人说道。
南安郡王心头一凛,目中现出一抹疑忌之色。
宫里送瓜给他,又是在这个关口,显然不是什么鼓励和赞誉,而是敲打。
……
……
宁国府
夜色低垂,月明星稀,正是初夏时分,暑气笼罩着整个宁荣两府,不少丫鬟和嬷嬷已摇着蒲扇在阴凉来风之地纳凉。
贾珩将戴权送走,重新返回厅堂,抬头正好见着陈潇,迎上那询问目光,低声道:“咱们进书房说。”
书房之中,少女坐在书桌旁,开口问道:“他没有准请你的奏疏?”
“你自己看。”贾珩将奏疏放在一旁,提起书案之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两杯茶。
陈潇拿起奏疏观瞧,目光微寒,讥诮道:“他权术愈发精进了。”
贾珩:“……”
不过这么说也没有说错,通过这一出翁婿相得,可以说既笼络了他,又某种程度上也是诫勉于他。
潜台词:“朕知诸卿疑汝,然朕不相疑,唯望卿谦虚谨慎,戒骄戒躁。”
还是说,贾珩自己得有边界感,不能翘尾巴。
贾珩放下奏疏,默然片刻,感慨说道:“天子御极多年,权术已臻至炉火纯青。”
陈潇冷声道:“不过,我刚刚让人打听,宫里赐给了南安郡王府两车西瓜,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贾珩眉头微皱,道:“西瓜?”
陈潇讥诮道:“显然发现和你们的龃龉,赏赐着西瓜吃食,示意闭嘴。”
“也不一定,许是西瓜多子,而魏王妃至今无子,以此敲打着南安郡王?”贾珩随意说着,轻轻喝了一口茶。
其实在这种场景下,关键不在于赏赐什么,赏赐什么都是敲打。
别藏了,朕知道是你,最好安分、老实一些。
陈潇清眸乜了一眼那少年,嘴角闪过一抹讥诮,冷说道:“你是又想当送子观音了吧?”
贾珩:“???”
什么送子观音,这都叫什么话。
他觉得潇潇铁定又偷看了他昨晚在栊翠庵内与妙玉的玩闹,因为潇潇在府中闲暇的无聊,肯定偷偷瞧着他去做什么。
“这些倒也不用管,那位国子监祭酒颜宏为何会针对于你?好像有一多半的御史就是他找的。”陈潇蹙了蹙秀眉,冷声道。
贾珩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说道:“此人是韩阁老的妹夫,按说之前与我并无仇隙,如说是浙党发难,赵默、岑惟山等人对我颇多成见。”
一开始,他也与韩阁老的儿子韩晖还有过一段交情,不过随着他戎政缠身,再加上其父为内阁首辅,依避嫌而虑,也渐渐少了来往。
陈潇道:“你以未及弱冠之龄封以国公,才干不仅限于兵事,这些人担心你大权独揽,压着一头,也是有的。”
想起眼前之人,于兵政、河务、盐政、乃至农政都有涉猎,而且在过去几年中,颇多建树。
朝廷之中的臣僚忌惮也是正常现象。
可以说,为何崇平帝开口不离贾子钰,几乎让林如海无语,就有此番缘故。
这样好用的女婿,如果不造反,用来冲锋陷阵的确合适不过,而且贾珩事上以恭,并没有年大将军的跋扈。
现在落得文臣疏远、武勋厌弃,正合崇平帝心意。
如是德高望重,反而让崇平帝寝食难安了。
贾珩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宫里用着我,我总不能藏拙。”
这二年的确挺累的,宛如救火队长,当然爵位升得如坐了火箭一般,红颜知己也……
陈潇清眸中冷色涌动,讥诮道:“自去岁年中以来,他身子其实不大好,现在还好,等到缠绵病榻之时,那时候必然忌惮于你。”
“那时候再说。”贾珩轻笑说着,伸手拉过青裙少女入得怀中,说道:“潇潇,我抱抱。”
“什么抱抱,你小孩子呀。”陈潇清绝、幽丽的脸颊羞红成霞,轻轻拨开贾珩不老实的手,清声说道:“有个事儿和你说,就是今年三月底的春闱之试,出了一件怪事儿。”
“什么怪事?”贾珩讶异问道。
“南方士人几乎包揽一甲二甲,馆选翰林和庶吉士这十之七八。”陈潇柔声道。
贾珩轻轻抚着大雪梨,只觉指间丰腻流溢,凑到少女耳畔,温声说道:“一甲不是宫中点选的吗?应该不至于。”
陈潇拨开那少年堆起雪人的手,眉眼羞恼,说道:“这次是几位大学士议定推举人选,报宫中圈定,宫里那位心忧边事,倒也并未细究。”
贾珩皱了皱眉,默然片刻,问道:“你怀疑今岁科考有着舞弊?”
崇平十六年的这场科考,其实还是受了一些边关战事的影响,几乎从三月中旬推迟到四月初,最终边关捷音传来,才顺利举行。
陈潇道:“你可以查查,今科的主考官是内阁大学士、刑部尚书赵默,副考官是礼部侍郎方焕,同考官是翰林掌院学士柳政以及诸翰林学士。”
其实她是有其他的信源,差不多可以做实,这次科举的确有着弊案。
贾珩忽而问道:“韩阁老的儿子今科第几?”
陈潇轻声道:“二甲头名,已选为庶吉士。”
贾珩皱了皱眉,徐徐说道:“赵默官声尚佳,应该不会牵涉到科考舞弊一案中。”
当初在扬州之时,也是与赵默有所接触的,政治操守尚可,而且一位内阁大学士,没有多少动机去参与什么科场舞弊案。
陈潇清声道:“赵默为阁臣,可能自视甚高,洁身自好一些,但其他的人难说,我也是这两天听人提及,似乎会试一卷有所泄题,但泄露的范围不大,故而十分隐秘。”
“泄题?”贾珩眸光深凝了几许,清声说道:“这样的话,我让人暗中查一查,此事关要是如何曝出来。”
他如果对此事表现的太过积极,就有党争之嫌,不利于他打造孤直、不党的人设。
但这无疑是一次打压浙党声望的机会。
浙党自韩癀上位首辅以后,内阁之中已有两位阁臣,而礼部也俨然成为浙党的大本营。
“我接下来去安排就好了。”陈潇清眸闪了闪,低声道。
贾珩拉过陈潇的手,轻声问道:“潇潇,你从哪儿调查的?”
潇潇显然有着别的消息渠道,不过这是在给他出气吗?
陈潇握着贾珩的手,声音故作清冷道:“你别管了。”
贾珩定定看向少女,轻声说道:“潇潇,你什么时候能不瞒着我?”
陈潇轻哼一声,正要说话,却见那温软气息抵近,凑到自家唇瓣,芳心剧跳,连忙轻轻抚上那少年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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