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走上前去,从韩信手中接过李元霸的尸体,同舍离的乡亲们一道,护送没有知觉的李元霸回家。
李奶奶强撑着站在门口,看着过桥而来的众人,满是期待,她吊着一口气,就是为了见一见阿青和她心心念念的菩萨姑娘。
乡亲们看着颤颤巍巍的李奶奶,二狗忙冲了上去,将她扶住:
「奶奶,外面风大,您快进去好生歇着」。
李奶奶只是颤颤着笑道:
「是不是小阿青回来了,是不是小阿青回来了」。
众人闻言再是一阵难受,自不忍心告诉她实话,只说阿青过些日子便来看她。
可李奶奶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让二狗扶她走到舍离桥边,李奶奶向药王谷的方向看去,不觉泪流满面。
她颤颤道:「娃儿,你该早些回家来嘞」。
李奶奶说完便闭上了眼,与世长辞。
众人将她送回屋里,那桌子上,真是一份热气腾腾的洋芋粑。
可它终究没等到阿青和秦般若,原来有些遗憾,这一辈子都无法弥补了。
李元霸同阿青葬在一起,只是阿青尸骨无存,立的只有衣冠冢。
可就算是这般,出殡那一日,不光无妄城所有人倾巢而出,这无妄境内的许多百姓也自发赶来无妄山。
无妄山上的狼群悲鸣不已,他们围着阿青的衣冠冢,眼中尽是晶莹。
无妄山周围竟足足聚了数百万人,其声势之浩大前所未有。
那些甚至都看认识他是谁的人却因为他过上了好日子,所以他们自发而虔诚,那些真真切切看着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的百姓,他们知道,那不是空谈,那是实干。
新晋的大农士袁安民,一个老头子,此刻哭得却像是个孩子。
「你说你想看看的,你为何说话不算好,我的双季稻已经种下了,要不了多久就能看到稻花香里说丰年,要不了多久我们便能听取蛙声一片了,只可惜你再见不到,你再听不到了」。
韩老头断了腿,但韩信犟不过他,只得搀扶着他来送别他们的主将,无妄的守护者,所有人心中的英雄—岳天青。
天水皇帝云浅雪更是亲至,他虽未见过阿青,可那般壮举,如何不让人敬佩。
而那中州的佛山上,道观中,一个小道童,一个小和尚放声大哭,嚷嚷着无论如何也要回家。
行舟和无尘亦是难过不已,但他们只得狠下
心来,因为于一叶和三生而言,这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未央帝国的一座学院里,一名儒衫少年站起身来,听着周围的话语,愤怒地冲了上去,拽住那人的衣领,双眼通红。
周围的学子第一次见这小子发火,平时无论怎么招惹他,他都不发火,这番反倒是没惹他,这李浩然却是像疯了一样。
那人一脚将其踹飞,冲他怒吼道:
「李浩然,你找死吗?本少爷没找你麻烦你就烧香拜佛了,竟主动在太岁头上动土,当真是不知所谓」。
李浩然挣扎着爬起来,浑身战栗,恶狠狠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饶是他是未央城四大家族孙家的二少爷,他此刻被李浩然盯着也不由得有些发虚。
他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这个李浩然明明就是一个人见人欺的软蛋而已。
可他却鬼使神差重复道:「风云榜首岳天青,以浑身气血为引,力斩神霄老祖秦神霄,最终力竭而亡」。
「李浩然,你有病是不是,这不是现在城里都在疯传的消息吗,你朝我登什么眼,莫非这岳天青是你什么人不成?我看你这样也不像,这般勇武之人,怎会认识你这样的软蛋,哈哈哈」。
李浩然整个人瘫在地上,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一般,他飞速站了起来,向学院外跑去,迎面而来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夫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书,看完了吗?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李浩然只得摇摇头,心不在焉道:「没有」。
老夫子眼中闪过一丝悲凉和心疼,喃喃道:「你去不去又有何用?书都读不好,你好意思见他吗」?
李浩然闻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抱拳一言不发,返回学院。
他双手紧握,眼中闪过一丝阴厉之色。
「你们,终要血债血偿」。
秦含玉醒来之时,她慌乱看着周边的环境。
她只觉得当时地动山摇,她脑袋一晕便再没了知觉。
秦含玉赶忙站起,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是那道孤傲伟岸如光一般的少年。
虽是近乎不可能,秦含玉还是希望这世间有奇迹发生,希望那个少年能活过来。
那推门声响起,秦含玉满是戒备,可她看到来人后,惊呼道:
「贺爷爷,怎么是你」!
贺文言也不说话,只是端了药过来,递给秦含玉。
「好孩子,先别说话,先把药喝了」。
秦含玉没感觉自己有病,但她知道面前这老头绝不会害他,她将药喝完之后,这才忙问道:
「前辈,你可知道岳天青的消息吗」?
贺文言看着他一脸期待的模样,虽是不忍,但还是实话实说道:「葬身于药王谷内,尸骨无存」。
秦含玉虽是早有预料,可此刻也觉得难过万分。
明明再等一等那秦神霄就要死在她手下,为什么他要先动手?
秦含玉想到此,越发难过了。
可她转念一想,这秦神霄命殒,她此生也再无牵挂,自己也身中剧毒,这般想来,秦含玉越发坦然。
可贺文言这时却一语道来,将秦含玉惊醒:
「含玉,你身上剧毒已解,再服三服药便可无碍」。
秦含玉闻之,满是不解和惊讶:
「爷爷,您说什么」?
贺文言只得将这个中原由说来,秦含玉听着贺文言为她如此费心也感动不已,再听闻那解药也全因阿青而得。
如此说来,她的仇人是阿青所杀,而她的命也是阿青所救。
秦含玉一下子就懵
了,而后只听她嚎啕大哭,泣不成声。
她在想起自己鱼龙舟上所说的话,当下只觉得羞愧万分。
另外一边的宁榕也醒了过来,她看着面前那个熟悉的身影,激动万分,颤颤道:「义父,是你么」?
右不学笑了笑,将宁榕抱在怀里。
宁榕这才惊醒,忙问道:「义父,他、他。。。」。
宁榕话没说话,右不学便淡淡道:
「葬身药王谷,尸骨无存」。
宁榕闻之一怔,而后倒在右不学怀里,分外伤心。
右不学看着这般的宁榕,也不是滋味。
他不禁在想,若是宁榕和他真能成,那小子倒确实是个好女婿。
可世上偏没有这种如果,那些希冀也只能是妄想了。
胡宁宁和曲临风走在路上,那古灵精怪的少女也没了往日的活泼,一下子就沉闷了许多。
胡宁宁也不知道这叫什么,她只是觉得那道身影是如此伟岸,那为爱独立于千军万马之前的模样真叫人仰慕不已。
胡宁宁越想越难过,她知道,她的心再难住下旁人了。
那死去的阿青,就这么烙印在她心上,越发深刻,而胡宁宁也越发难受。
她知道这样的相思没有丝毫意义,可心脏跳动的每个瞬间,她都会想起她的模样。
她甚至在想,如果那个女子是自己,那该有多幸福啊。
可这般终究是奢望,况且她胡宁宁就是胡宁宁,天下唯一的胡宁宁。
重回猎神大森林的小青,始终没有找到四皇的身影,越是如此,他越是害怕。
他总觉得这像是一个阴谋,一个针对他的阴谋。
小青思虑之间,只见空中突然多了一道突兀的门,小青惊讶之时,那门中已伸出一只大手,竟是一把便将自己抓住,拉入门中。
小青震惊无比,这人力量之大,竟是让自己半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而后他只感觉天旋地转,不过一会儿他便再无知觉。
而此刻的天界之上,三只眼的清源妙道真君,看着手中的地图陷入沉思。
他在地图上连点三个方位,这人间果然不可小觑,竟是以攻为守,接连把守住了他们不知道经营了多久才开辟的天人通道。
而后他在朝地图上点了一点,暗暗摇头:
「欲界四大天王外加一条天人通道就为换一个未成年的大力神,这笔买卖是亏是赚,怕一时也是难以说清」。
「唯一的收获便是这个暗子,果真是有天大的能量,大天君果然没有说错,要想彻底毁灭人间,必须要借助人间的力量」。
而后只见他,拿出一道棋盘,他重新将棋盘上天人两边的棋子放了换,换了放。
而后只见他拿起了一枚棋子,他居然犹豫了。
他连忙摇了摇头,只觉得后怕不已,要知道那枚棋子上书清源妙道真君。
他竟不知道该将自己摆在什么位置,这自然是一件令人为之而胆寒的事。
他低头看向人间,不知道另外一边的棋手,又将我放在那个位置?
而后只见他抓起三枚白子,上书:黄金天狼加利尔,人间武圣关云长,诗剑仙李太白。
而后抓起一把黑子,双手用力一捏,二者皆为粉碎。
挠挠头,自顾自盘算着:
「欲界天四王座、***天十二王座、无***天二十王座,三十六天罡如今已去其八,仅余二十八,不知这一下,又要折损几座」?
药王谷剧变之后,整个人间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
天风帝国境内,天风的
税赋再加一成,也不知道那数不清的银钱到底花在什么地方去了。
而无妄山上,阿青的墓前,又来了几个舍离父老乡亲们都不认识的人。
晓十一执行官离月。
忘川郡守凤栖梧。
不二商会右乾、洛不凡、桂姨、兰凝、宁榕。
贺文言带着秦含玉。
曲临风带着胡宁宁。
结伴而来的慕容紫英和林动。
众人看着阿青一家,看着岳父岳母,看着他的三妹范知非、五妹莫轻衣、六妹林一一、幺儿陈山海。
众人只觉得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看着他们伤心的模样,只瞧上一眼,便怪让人伤心的。
因为近几日上山的人太多,天风狼也少现身。
否则这不是无妄境内的人又要大惊小怪了。
可感受到宁榕的气息,小图灵却呜咽着冲了出来。
宁榕见到小图灵又是一阵难过,一人一狼,抱在一起又是分外伤心。
幺儿陈山海看着众人,朝众人有模有样地鞠躬,他知道,他以后可就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了。
想到此,幺儿鞠完躬后眼眶又红了。
他言语颤颤道:「谢谢你们来送我大哥,四哥」。
众人见他那般模样越发心酸,秦含玉竟是自顾自走上前去,轻轻摸了摸陈山海的脑袋。
奇怪的是,陈山海竟也不闪不避。
「我想你大哥、四哥,若是见到你们这般定也会伤心不已,他们一定想你们开开心心的,就像你大哥以前一样,他是一个爱笑的人,他一笑啊,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温暖了起来,到处都是光嘞」。
秦含玉说着说着竟是自己流起泪来,一旁的岳母见到这般也不知这美丽的女子同阿青是什么关系,忙问道:「闺女,你同青儿」?
秦含玉见是岳母过来,当下只觉得激动不已,那脸上也微微上了两片红霞,忙解释道:
「秦含玉见过阿娘,含玉曾蒙令郎多次相救,于我实有再造之恩,只是我手无缚鸡之力,未能出手相助,如今想来,实在惭愧」。
听秦含玉如此说,宁榕也越发难过了,哭得越发大声了。
岳母再问她,她则是心直口快,倒也没藏拙掖着:「阿娘,我喜欢他嘞,我喜欢他嘞」。
众人见宁榕此刻表露心迹,无不佩服她。
岳母听她如此说,又想起了秦般若,想到她为了救阿青而死,今天又见到两位女子,触景伤情,三人竟是哭作一团,那场面倒也是异常罕见。
「阿娘,您不要伤心嘞,都怪我们不好,惹您老又伤心了」。
饶是蒙住面纱的胡宁宁也不禁转过头去,不忍心再看这等画面。
她只是自顾自坐下,在他坟前,弹了一曲。
正是那日二人琴箫和鸣之曲,只是胡宁宁悲伤不已,其调自是低沉,那弹奏出来之音自然也是凄怆无比,令人闻之落泪,黯然神伤。
全场说起来最为淡定的就是慕容紫英,他呆呆看着阿青的坟墓,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他慕容紫英独来独往,从未有什么朋友。
可此刻他的剑竟都跟着颤鸣起来,连他们都为阿青的死去而悲伤。
而慕容紫英在见到阿青那英勇一战之后,他也知道,阿青之名居于他之前,理所当然。
对他自然是敬佩不已,可想到这般人物竟落得那般下场,真叫人好生不爽。
慕容紫英再看了看李元霸的坟墓,如果说阿青是让他敬佩的话,李元霸就是让他震撼,甚至有些害怕了。
慕容紫英不敢想象,那李元霸
全盛之态又该是什么模样。
这世人又怎知,李元霸来到药王谷之前,以一己之力竟将欲界天的四大天王尽数斩杀。
要知道那可是天界的绝顶战力,位列三十六王座。
若是他以全盛姿态而来,这药王谷内,又有谁能伤害他的大哥。
慕容紫英想到此不由得有些后怕,而后只见他六剑齐出,每座坟前各是三把。
那剑声颤鸣和着胡宁宁的琴音,将这无妄山上悲伤的气氛烘托到最高点。
洛不凡只是坐在一旁,自顾自低声喃喃着,他此刻只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他为此而深深自责。
右乾同阿青谈不上什么交情,可看到那一幕,也让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天水那么坚定要同无妄城结盟。
这样的人确实值得信赖,这个城市自然也值得信赖。
凤栖梧想起曾经那个少年,那一幕幕仿佛就在近前,可如今已然是天人两隔,如何叫人不唏嘘。
离月同阿青算是不打不相识,二人并肩战斗过不止一次,虽碍于身份,二人并未真正交心,可离月却打心底欣赏这个少年,要知道这世上能让他离月欣赏的人可不多。
只是可惜再没法同他一起战斗了,离月想到此就觉得有些憋屈。
这也是他第一次怀疑大先生,要知道大先生于他们而言可是信仰。
可离月转瞬便恢复正常,他知道,大先生自然有大先生的考量。
在大先生眼中,这世人没有不可以牺牲的人,包括他离月,也包括他自己,自然也就包括阿青了。
如果阿青死了,用大先生的话来说,便是他该死了。
心情最复杂的莫过于林动了,他的信仰是流风霜,可宁远出手那一刻,流风霜是如此的冰冷,林动从她眼中看到再看不到过往的光芒。
林动知道,那一刻,他林动也不过是个随意可以丢弃的棋子罢了。
若是被宁远丢弃,林动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那个人是他的霜主哎,这比杀了林动还难受。
他不理解,他们为何都要置阿青于死地。
他不理解,他们为何要行如此卑劣之事。
林动朝阿青和李元霸一拜后,自顾自起身,向无妄山下走去。
山脚一人正是流风霜,她看着此刻的林动,坚定道:「林动,你是我的孩子,永远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