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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帷幔渐渐笼罩了大地,却并没有给风雨飘摇的天都带来半分的安宁。
攻城进行到了第五天,也终于进行到了那最血腥也最惨烈的巷战环节。
镇守天都的禁卫军化整为零的散入了各个街道,逐巷逐街地与攻入城中的叛军交火,然而终究还是敌不过那无穷无尽的数量。
他们没有援军。
而对方的援军却源源不断,武器弹药更是多的像用不完。
五千对五十万。
这场战力悬殊的战役,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那座浮空的“宫殿”没有一点用处。
虽然作为地基的星舰还在工作中,但能运转的其实也只有反应堆和反重力装置而已。
它太老了。
建造于三年战争时期的它已经在氧化环境中悬停了两百多年,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还在它的脊梁上修建了一座奢靡的皇宫。
背负在它身上的东西过于沉重了,以至于它连飞到云端上都做不到,只能看着那如蚁群一般的士兵围了上来。
它再一次见证了那王朝的更迭,却始终没有等到它真正的主人。
“啊啊啊!这群反贼!我恨不能杀尽他们,扒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
宫廷的台阶下,禁卫军的长官望着那一片火海的都城双目通红。
通往宫殿的最后一道防线已经被攻破!
他的部下踉踉跄跄地跑到他的面前,单膝跪在了地上,忍着肩上的枪伤说道。
“将军!快撤吧!弟兄们都快死完了,天都……已经守不住了!”
“撤退?!绝不!!”
禁卫军的长官怒吼了一声,抢过那下官手中的步枪亲自上了前线,和台阶下的叛军对射。
皇宫前枪声大作!
台阶下的街道上遍地是尸体!
人们将尸体垒成了胸墙,匍匐在掩体背后互相射击。
那浑浊的血浆从台阶下逆流上了台阶,最终还是冲破了皇宫的大门。
在叛军的包围中,禁卫军长官被乱枪打死,瞪大着双眼倒在了血染的宫门前。
五千禁卫全部殉国,无一人撤退。
最终他们的尸首被串在了旗杆上,挂在了天都北门的入口。
听说皇帝是往那个方向跑的。
天都终究还是易主了……
……
当天夜里,亚努什下令大设宴席,犒劳全军,接着便大摇大摆的住进了巫驼的皇宫里。
宣布北狩之时,巫驼逃得仓促,并没有将宫殿里的奇珍异宝、宦官女眷全都带走。
而那些肤白貌美的嫔妃以及宫女们,还有那些堆在库房里的金银珠宝、艺术品、祭祀器皿等等,也都被天王一一笑纳。
一些留作己用,另一些则赏赐给了英勇作战的将士以及心腹,为自己播了个雨露均沾、赏罚分明的美名。
至于那些宦官,亚努什也没有浪费,而是令这群阉人站在那皇宫的棋盘上,握着刀剑匕首,带着动物的头饰,在篝火的火光中下起了“人棋”,为自己的登基助兴。
而他自己则坐在那皇帝的位置上,宠幸着巫驼还没来得及宠幸过的伯爵小女,一边欣赏着那柔弱无骨的梨花带雨,一边看着棋盘上血流成河的哀嚎与哭泣。
“痛快!哈哈哈!真特娘的痛快!”
亚努什放声大笑着,用手拍着皇座的扶手。
“那个麦克伦总瞧不起这兵棋,但我看还挺有趣的!”
站在他旁边的军师嘿嘿笑着说道。
“是陛下赋予了它新的乐趣。”
陛下……
亚奴什微微眯了眯眼睛,眉宇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快意。
封王拜相。
人生巅峰莫过于此了!
“天狼吞日,这传说也该兑现了才是……牛族人姑且先放一放,毕竟这儿是牛州,不过对日族人的清算可以开始了。”
“传我令下去,没收他们的一切财产,将他们贬为奴隶,谁抓到归谁。”
“还有巫驼册封的那些贵族们,让他们留在家里听候发落,敢出门一步,格杀无论!”
立在他身侧的军师恭敬说道。
“陛下圣明!”
升腾的浓烟遮蔽了夜空。
登基大典定在了三日后。
亚努什宣布西岚帝国已经覆灭,西岚王朝已经不复存在,新的帝国名为亚努什帝国,新的王朝名为亚努什王朝。
如许多伟大的家族一样,他的名字成为了未来家族的姓氏,而这个被冠以诸多传说的姓氏将无上光荣,就如狼神在人间的化身一样。
整个天王军从上到下一片欢腾喜庆,宰杀猪羊,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可惜天都的威兰特人跑得快,一个都没剩下。
而那些贵族们也一个二个贼精,跑的甚至比他们的陛下还快!
也就那些武官出身的贵族没有逃跑,而是和禁卫军一起抵抗。
还有便是那些顽冥不化、仍对西岚王庭抱有幻想的遗老们。
他们很快为此付出了代价。
不但全家男丁尽皆被屠,女眷更是被贬为奴隶成了天王军的玩物。
天都的北郊,阿布赛克的狮子军旗在夜色与篝火中飘扬。
虽然阿布赛克本人是狼族人,而且是灰狼军出生,但并不妨碍亚努什将他封了狮王。
以后的狮州的大公也得是狼族人,狮族人必须在狼族人的领导之下。
这也算是汲取了前朝的教训,在此基础上做的改良。
军帐中觥筹交错,众千夫长们欢声谈笑,只有一人忧心忡忡。
那千夫长的名字叫安沃,和坐在军帐内的众人一样也都是狼族人,同时更是阿布赛克将军、新帝国未来大公的心腹,甚至和阿布赛克还在一个码头上干过活。
唯一不同的是,他信仰的并非是狼神,而是银月女神。
虽然信仰这玩意儿在婆罗行省并不算身份的标签,血统才是,但他那忧心忡忡的表情,依旧与周围欢腾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阿布赛克走到了他的旁边,开怀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沃,开心点哈哈!从今往后帝国就是我们狼族的了!无论是勤劳肯干的牛和不可一世的太阳,在我们面前都得低下他们的头颅!等天王封了我将军,包括你,以及在座的各位,所有人都是万人之上的万夫长!”
他一字一顿的说出了最后那半句话,随后将杯子里的美酒一饮而尽,那豪迈的酒量和抑扬顿挫的声音引得军帐内一阵叫好喝彩。
看着开怀大笑的长官,安沃却一点开心不起来,也举杯一饮而尽,但眼神中的忧虑却丝毫不减。
反而更深重了。
“感谢将军的提拔,可也许是我多虑,我总感觉我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看到那忧虑的眼神,阿布赛克哈哈大笑出了声来。
“你还在担心那些大鼻子?”
“难道不值得担心吗?”安沃看着自己的长官,这新帝国的未来大公,声音低沉的说道,“我们杀了他们那么多人,还抢了他们的军火……那些威兰特人不会放过我们。”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喝的醉醺醺的阿布赛克眼中忽然放出了一丝精芒。
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的部下,他忽然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别太天真了,安沃,在这个残酷的废土上,天真是最致命的。”
安沃的喉结动了动。
“将军的意思是?”
阿布赛克咧嘴笑了笑说道。
“确实会死一些人,不过那个人不是我们,而是‘旧王朝’的皇帝……你听不懂这句话没关系,但你不妨猜猜,我们为什么能赢得这么顺利。”
“这还用问吗,”安沃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是因为我们足够团结,当其他人还在砸东西发泄的时候我们组织了起来,并像驱赶猎物的狼群一样统帅了他们——”
“哈哈哈哈!”豪迈的笑声打断了安沃的发言,阿布赛克用力拍了拍他肩膀,嘴角连着残忍的笑容,“就这样?靠这些就能推翻帝国?安沃,我的好兄弟,我当你是兄弟,所以要给你一些忠告,这天真的想法怕是连狮州大公桑贾伊那关都过不去!”
“你办事办的很漂亮,但仅仅这样是不够的。不要总是看到什么就相信什么,听到什么就信什么,要用自己的脑袋去思考‘为什么’和‘是什么’。”
安沃茫然地看着他,神色忽然严肃起来,恭敬的给将军斟上了一杯酒,也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请将军指点!”
对这家伙勤奋好学的态度很满意,阿布赛克正好喝的也有些醉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稍坐在了他的旁边。
“我就教教你好了……但你得把这些话烂在肚子里。”
安沃认真地点着头,恭敬地侧耳。
“属下一定牢记将军的教诲!”
阿布赛克将声音放得很轻,让那句话淹没在了嘈杂的声浪中。
“亚努什是灰狼军出身,我也是灰狼军,很多人都是……十三路大军的大王都是他的心腹,是他的战友,但这其中也存在着一个他不了解的圈子。”
“我们迅速团结在了他的周围,把他推到了王座上,并不是因为他在我们之中有多高的威望,而是我们需要一个这样的家伙……承担下属于王的责任,而他是主动站出来的,那就让他去当好了。”
醉醺醺的酒气吹到耳边,那个胡子拉碴的家伙说出来的话,让安沃不禁心头一寒,只感觉手脚冰凉。
尤其是下一句,更是冻住了他那因为紧张而越来越粗重的鼻息。
“堆在港口仓库里的军火,铁路线上抛锚的军列,以及那些快烂在仓库里都没送去前线的军粮和物资……”
“你真以为……那些都是为阿赖扬准备的?”
……
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耳朵听到的也是一样。
然而老鹰还是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是如此的夸张。
为什么本该送去前线的军火就堆在港口的仓库,而且还是港口的仓储压力最大的时候。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物资没人把守,以至于起义者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它们,并立刻用在了那些警卫们的身上。
还有最关键的……为什么当变故发生的时候,真正该死的却一个都不在。
当最后一块拼图拼上,所有他死活想不通的疑点,都被那环环相扣的线索给串联上了……
那确实是一场偶然发生的变故。
但偶然并非是它的全部……
入夜之后。
老修女点燃了一支蜡烛,带着一行人来到了教堂的地下室。
这里是梅尔吉奥牧师的酒窖兼书房,因为经常会有人待,因此通风状况还算凑合。
银月教派不禁酒,甚至对葡萄酒多有推崇,经常将其用于祭祀。
据那位老修女说,他总是泡在葡萄的酒香味儿里伏案写作,整理关于波尔的故事,撰写那份《银色福音报》。
当那场变故发生的时候,孩子们就躲在这间不算宽敞的地下室。
通往地下室的木质楼梯做工很粗糙,踩上去会发出吱呀的声音,能为躲在里面的人提供警示。
亚尔曼本以为在这里会看到自己的妻子,却没想到地下室空空如也。
不过在来到这里之后,端着银质烛台的老修女却松了口气,绷紧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下来。
“……当时您悲伤过度,我担心如果您知道她还活着,会不顾一切地去找她,或者把事情告诉那个麦克伦将军以及他的部下们。”
亚尔曼下意识反问道。
“难道不应该这么做吗?”
搅屎的棍吹了声口哨。
“分情况,如果在曙光城,我们当然推荐您第一时间报警,毕竟救人算是薪水最丰厚的活儿了。但如果是西港这种鬼地方,就算报了警……也会被抓回园区里吧?”
“西……西港?”
看着一脸茫然的亚尔曼,善战的狼轻咳了一声,用结结巴巴的声音说道。
“他,串台了……那是,另一个次元的故事,与这里无关。”
“……?”
老鹰干咳了一声,打断了自己这群狐朋狗友们的插科打诨。
“好了,想想你们的手册……咳,说正事吧,既然您愿意带我们来这里,想必是因为我们已经得到了您的信任,对吗?”
“确实如此,”老修女缓缓点了下头,“请原谅我没有在一开始便开诚布公的坦白一切,而现在又来恳求你们的帮助。这毕竟关系到两百条人命,我必须谨慎对待自己做出的每一个选择。”
导管的狗乐着说道。
“没关系,游戏任务不都是这尿性么,我懂的——”
“闭嘴吧你。”
老鹰捂住了这家伙的嘴,示意那位老修女不要在意,只管继续说下去。
那老修女愣了一会儿,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我一边等待着亚尔曼先生冷静下来,一边观察着你们。现在的我可以确信,如果连你们都不值得信任的话……那这个世界上恐怕也没有人能帮助我们了。”
面对着一双双注视着自己的视线,她缓缓的开口,说出了整个聚居地无人愿意提及的、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
……
时间回到了点燃一切导火索的那天晚上。
一群人惴惴不安的等待在教堂,却听见那魔鬼般的声音从门外飘了进来。
“露比?啧啧……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就在那话音落下的同时,教堂的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坐在大厅内的众人一阵骚动,纷纷向门口投去了惊恐的视线。
母亲将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丈夫站在了妻子的前面。
看着那一张张讨厌的脸,安沃的脸上带着憎恨与鄙夷,带着身后二十余名荷枪实弹的士兵,踏入了他曾经虔诚祷告过的地方。
“安沃!”
认出了那张脸,伊舍尔死死地盯着他,一脸怒容地斥责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在干什么?那你呢?你又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安沃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怒火中烧的咆哮道。
“你把不该活下来的人带到了这里!两百多个威兰特人!是你!是你让血玷污了银月女神的教堂!”
“血玷污不了教堂,但肮脏的灵魂却会!”梅尔吉奥也站了出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曾向自己虔诚祷告的男人,“你不该来这里,如果今天你犯下的罪,谁也宽恕不了你。”
在看到梅尔吉奥的时候,安沃的瞳孔有些颤动,下意识地想躲开那双锐利的视线,但手中的枪却给了他勇气,最终还是让他狠狠地瞪了回去。
“……梅尔吉奥先生,我尊敬你,也很感谢你总是讲故事给我们听,还教我们识字……也正是因此,我得劝告你,别管这件事!你终究不是联盟的人,只是驼峰王国的公民!”
“我并不是以联盟的身份在和你对话,也不是以驼峰王国的身份,而是以人的身份,”梅尔吉奥不卑不亢地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回去吧,就当你们没有来过……这是你的罪孽得到赦免的唯一机会,向前一步便是深渊。”
安沃陷入了沉默。
教堂里的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作出决定。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比月光更冰冷的话。
“……这是亚努什下的命令,你以为我想这么做吗……我一点也不想,但我也是迫不得已。”
不等伊舍尔和梅尔吉奥开口,他看了一眼将孩子紧紧搂在怀中的玛格丽,又看了一眼惊恐盯着他的萨哈度管家以及那个叫帕文的起义军小伙子,随后继续说道。
“所有的威兰特人必须死,这是亚奴什大人的命令,也是我的上级阿布赛克的命令。如果我空着手回去,我没法和他们交代。”
接着他又看向了伊舍尔,眼神复杂地说道。
“醒醒吧,波尔是不存在的……你以为你能救下来一些人,其实你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接着他又看向了梅尔吉奥,那个总是带着他们,祈祷给他们读报纸的牧师。
“梅尔吉奥先生,我很感谢您,您让我看到了世界上存在着另一种可能……无论是千族千神之外的信仰,还是帝国之外的另一种国度。”
“我发自内心的渴望它降临在这片撒了盐的土地上,改变我和我同胞们的命运……但你我应该都很清楚,变革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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